窗外的警报声愈发的响亮。
一处不起眼的废旧民居,一顶苏军制式军帽颤颤悠悠的伸了出来,四周望了望,又急忙的缩了回去。
距离最后一块军用口粮吃完,已经过了很久了……(其实才没过十分钟)
也不知道是哪个小机灵鬼这么懂,把能量块做成了伏特加味的,动员娘想,如果自己能活着回去当大官,肯定第一个好好的奖励他。
不知道从何时起,随着愈发深入城区,身着橘黄色衣物的搜查组和时不时飞来飞去的无人机器人基本上已经随处可见。不过好在,她随身携带着屏蔽信号的装置和光学迷彩,这才免了被盛怒的升阳人抓住而发生这样那样的事。
尽管搜查小组都是些平民自发组织的,有的甚至连武器都没有拿,仅仅拿着威吓用的电击棍,这种程度,光是政委同志都能够保证轻轻松松无声无息的解决掉……不过看着队伍中的几个明显还是青少年的身影,动员娘还是迟迟扣不下手中的扳机。
最终还是叹上一口气,放下武器,然后小心翼翼的躲在诸如垃圾箱这样连机器人都嫌脏的地方。
呜……好怀念阿杰丽娜的烤玉米啊……
浑身上下全都脏兮兮的小可怜动员娘蜷缩着抱住膝盖,耳朵高高竖起,等待着正在向着这边巡查的无人机器人离开。
趁着这空挡,她拿出了手中的地图,试图查看自己的所处位置,只不过可能是因为刚刚在垃圾桶里躺过,因此纸质的地图上现在沾满了纳豆,纳豆和纳豆。
动员娘:……
她试着甩了甩,不过除了把纳豆弄到身上和弄出拉丝之外,似乎并没有对其辨识地图气到什么作用。
“这个词是……д?这个是……б?哦不,只是个纳豆……真是见鬼我的老伙计……”
……
Yuki奶奶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揉了揉酸涩的眼角,打了个哈欠。
年纪大了,家里的老伴去的早,就留下了一间杂货店。卖卖散货,一茶一饭,尽管日子过得紧,但是生活还好歹有盼头。
东京是一座古怪的城市。千百年的旧古墙砖和新兴的瓷白纳米材料可以展示在同一栋房子上,远至弥生的传承在宽阔的大荧幕上风采飞扬,旧时代的人们过着新时代的日子,发展之迅速,这个年已近百的老人有时走过同一条路,都会恍恍惚惚的迷失方向。
发展迅速的后果,便是在帝国的总指挥部,一群战国时代的肉食者,用文艺复兴的战术指挥着高达打架……当野心大于自己能力所为,那便是灾难。
至于现在这稀里糊涂的战争,老人见过有会因为帝国的广播而陷入莫名狂热的年轻人,也见过因为空投下宣传海报而惴惴不安,良心受到谴责的年轻人。年轻人和年轻人的争论,也就轮不到自己这个老家伙去掺和了。
也许是因为昨天的飞机,今天自己的杂货店从开门到现在没有一个人光顾。这个时间段,要是在往日,自己的几个老朋友也许已经来过,自己也许已经给她们泡好热气腾腾的荞麦茶了吧……
“咳,请问……”
说起来,自己好像也有很久没有看见玉子家的小朋友了,上一次请他吃章鱼丸子,好像还是在昨天一样呢……
“……请……问……”
福田太太昨天又送来热腾腾的饭菜了呢。我年纪大,吃不下那么多,真是的,也不知道少送一点,现在的米饭可是比金子都贵……
“请问!”
“啊?啊!不好意思啊,年纪大了,耳朵不太好用了……年轻人啊,你需要点什么吗?”
“啊,奶奶,你能听懂俄语真是太好了。”
那当然了,自己在当年,就是被汤木先生用俄语辅导的借口拐回了家呢。
面前的年轻人有点窘迫的挠了挠头上毛茸茸的黑发,“是这样的,请问您这里有地图卖吗?”
“地图啊?”
汤木奶奶眯起眼睛,仔仔细细的打量着面前的年轻人。主要是稀奇,在这个年代,居然还有愿意用纸质材料的年轻人。
不过因为年纪大了,不论是怎么看,自己的眼前都只能看见一团黑乎乎的影子。
……唉,岁月不饶人啊……不过听声音,应该是一个像小福田一样可爱的女孩子吧。
“麻烦等一下……我好像把这个放在哪个角落了……”
“谢谢你。”
汤木奶奶皱巴巴的笑了笑,转过身去,便是慢吞吞的翻找起来。
“年轻人是迷路了吗?”
“啊?
“没关系啦,这些年,京都变化确实很大……我这老太太独自走到街上,都会迷路呢。”
“不,奶奶,我不是本地人,是昨天才来这里的。”
“好孩子,这一路上肯定不容易吧。”
“是啊奶奶。”
年轻人说着,又是挠了挠毛茸茸的头。“差点就死掉了呢。”
“唉。”
汤木奶奶沉沉的叹了口气,多可怜的的孩子啊……
好不容易找出来了地图,汤木奶奶佝偻着腰,将它放在了柜台上,那年轻人顿时便几乎是急切的扑了上来,拿着细细的看着。
“奶奶,皇宫是在哪呀?”
看着看着,视野中毛茸茸的团子抖了抖,抬起了头,昂着小脸问。
“皇宫啊……”
汤木奶奶便也拿过地图,又拿过了铅笔,圈出了皇宫的地点。
迷迷糊糊的,像是当年的汤木先生一样呢……
“好,谢谢奶奶!”
年轻人笑着,像是眯起了眼,咧着小嘴,一团毛茸茸的头发轻轻的晃着。如果自己也有孩子,那一定也是这么可爱。
“奶奶,请问这里可以用卢布付钱吗?”
“卢布?”
卢布?好像在哪里听过……
“就是苏联的货币啊奶奶。”
年轻人说着,从兜里掏出了一小沓来,小心翼翼的双手递上。
啊,原来是苏联的货币啊,怪不得总觉得这么耳熟呢……
说起来汤木先生当年好像就是拿着卢布纸钞折的玫瑰,和自己表白呢。
那还是个祭典,具体哪天忘记了,只记得穿着和服的自己,和穿着和服的汤木先生,笑的像是两个傻瓜,眼中倒映着满是烟花和夏风,以及幸福。
当时我好像还在吃糖苹果?
还是在挽着汤木先生的手?
汤木太太忘了。
现在的那个祭典场地,是在哪里?
在厚重的防御工事下?
在临时搭建的野战医院下?
还是那连绵一片的衣冠冢下?
汤木奶奶也忘了。
恍惚间,记忆好像就这样消失在,从江户的烟雨笙歌中,所走出的古香古色依旧,炮火连天不断的京都中。
……
动员娘走出了很远,那个坐落于街角的小杂货铺中,那个老人还是保持着思考的姿势。
她回头看了一眼,握紧了地图,加快了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