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宅中,南老太爷捧着张报纸看的入神。
六十年前由于活字印刷术的普及,各地已经开始出现了各种区域性报纸,受限于运力不足以及时效性的问题,这些报纸大半只在本地发行。
例如南老太爷手中的《观海夜谈》,便是观海城区域内传播度最高的新闻媒体了。
今日的头条上,赫然是一幅南家四少爷的画像,一旁还佐以文字标题——秀气化马?南家怀玉赌局通杀。呜呼哀哉!近百茶客裸奔归家。
一目十行,老太爷一拍桌子瞪着眼珠子说道,“瞎胡闹呢这不是!把怀玉给我叫过来!”
一旁,管家老李笑呵呵的劝说着,“老爷,算了,少爷也是年轻气盛,所以……”
“莫要再说了!”南老太爷怒道,“去把那小王八羔子给我叫过来。”
见老爷气成这样,李管家也不敢忤逆老爷的意思,但又怕他在气头上会把少爷打出个好歹来,灵机一动,他干脆将三个小姐也叫了过来。
目光扫过三个女儿,南老太爷的视线最终定格在了儿子的身上,“怀玉。”
南怀玉昂起头,心里猛地一颤,“爹?”
方才李伯来叫他的时候,他就感觉不对劲,等见了三个姐姐也在场,这就更加让他坚定了自己的判断。
小时候他犯了大错,都是这个阵仗。
“你……”
南老太爷还未说完,便被两个女儿叽叽喳喳的打断了。
“爹,你看看你,干什么这是?不就是小孩儿斗气,你和他计较什么?”南可容嫌弃道。
“就是就是,弄得像爹你没年轻过一样,要是您老年轻个几十岁,闹不好比怀玉玩的还凶呢。”南惜若亦是翻着白眼。
“嘿!”南老太爷吹胡子瞪眼道,“你们这一个个的,我还什么都没说呢,路就全给我堵死了?你们俩就不能学学寻霜,什么时候该说话,什么时候不该说话,稳重一点!真是拎不清个轻重……”
南寻霜听到她爹喊她,抬起头露出了塞得满满的腮帮子,“嗯?”
“行了行了,你吃你的饭。”南老太爷没好气道,“古人有云,食不言寝不语,你记住了。”
相当乖巧的一点头,南寻霜自顾自的吃着东西,余光却瞟向了弟弟。
南老太爷满脸发黑,道,“怀玉,你也快及冠了,为何做这种事之前,都不先过过脑子?”
猛地起身,南老太爷走到儿子面前,手指头指着他,气的是连连发抖,“你眼里还有我这个爹吗?”
“当然有!”老爹发火,南怀玉也恼了。
“有我,那你为何不早点将你晋升马之力的消息告诉爹?!”南老太爷气的跳脚大骂。
“哈?”南怀玉愕然。
管家老李和三姐妹也是一愣。
“合着扒人衣裳的事儿就不提了呐?”老李哭笑不得道,“我还以为您是为了什么发这么大的火呢。”
“衣裳扒了就扒了,扒的都是帮大老爷们,这难道有什么值得表扬的吗?”南老太爷咳嗽声道,“等怀玉哪天知道扒拉人家大姑娘的衣裳了,那我才要好好夸奖他一番。”
“爹!”南惜若、南可容齐齐怒道。
“开句玩笑,开句玩笑。”南老太爷正色道,“我南家的子弟,向来不屑于做那寻花问柳之事……”
“这才对嘛。”
“但你小子要是能问的到,那我也不反对。”
“爹!”气呼呼的,南可容和南惜若皆是摔门而出。
唯有姐姐南寻霜还站在弟弟身边,盯着他的后脖颈微微出神。
南怀玉被她看得心里发毛,不由问道,“寻霜姐,你看什么呢?”
“我呀?”南寻霜艰难的将口中的烧肉咽下,“我在找一个时机。”
“什么时机?”南四郎愣道。
“一个能让你掉以轻心,不至于太痛苦昏迷的时机。”
“哈?”
咚!
话音刚刚过半,忽的感觉后脖颈被人轻敲了一下。
蓦地眼前一黑,南怀玉昏昏沉沉的倒在了姐姐的怀里。
用手帮弟弟拨开鬓角的乱发,南寻霜鲜有的一笑,似是诡计得逞的庆贺。
“寻霜,你这是干什么?”南老太爷惊道,“你当你弟弟是铁打的?没事儿当柴火劈着玩呐?”
“哪儿有没事劈着玩,但是不劈他,他会心甘情愿的跟着我们走?”南寻霜道,“回家也有几日了,我和惜若、可容她们也是时候该回去了。”
“你们打算带上怀玉一块儿?”南老太爷颇有些担心,“怀玉现如今已是马之力三段不假,但放在江湖上也就是个小虾米的水准,他跟在你们后头……”
“好男儿志在四方,若是将怀玉拴在观海城,那才是一辈子都没有什么出息。”
心中知晓大女儿说得对,只是要让老太爷松手,又如何是那么容易的。
长叹一口气,老太爷摆手道,“罢了,去就去吧。只是江湖路险,你们四个还需互相照应,莫要让贼人有了可趁之机。”
南寻霜微微一笑,拱手抱拳道,“请爹放心,但寻霜一息尚存,便不会叫弟弟妹妹受一丝一毫的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