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飘着小雨,淅淅沥沥的雨点打在身上非但不让人感觉到冷,反倒是有几分清爽温暖的感觉。
江南的雨就是这样,温润如精酿的酥油,柔和中透露着宁静。
枯禅山上,香火气也被小雨压住。
不远千里赶来的香客们停步在大雄宝殿,欣赏着满山秀色,议论着枯禅寺内近日以来的变化。
自大雄宝殿向外眺望,那是一处小山头,山头上光秃秃的,除却一棵焕发新生的老松树外,就只剩下一座莲花石台。
石台之上,脸上还带着些许童稚的小和尚正合眼念佛。
指节捏着佛珠转动,小和尚嘴皮子一起一伏,也不知道在叨咕着什么。
哪怕是通晓经义的信徒都看不出他念的到底是哪部经书,但这却并不妨碍他们对小和尚报以仰慕的目光。
因为大家都知道,这位年纪不大的僧人,正是前任枯禅寺方丈,素有‘圣僧’美誉的梦鸿大师的传人——圆寂法师。
年纪轻轻就被梦鸿大师收为关门弟子,一周以来关于圆寂法师来历的传言在枯禅寺内外版本甚多。
有的说圆寂法师乃是佛子转世,一出生时就有佛光加持。
有的说圆寂法师曾是世家大少,看破红尘领悟天地至理,这才被梦鸿大师收在座下,师父过世后潜心修佛三年有余,终究窥破世界真相,决意出世救助众生于水火。
还有人说圆寂法师是个孤儿,自小便在枯禅寺修行。只因智慧甚大,枯禅寺怕他被妖僧劫走,所以一直对他严加保护。直到法师成年,修行有成,这才将他放出。
众说纷纭,说什么都有,不过这些都是停留在猜测的阶段而已。
知晓其中真相的,也就只有圆寂本人和迎客僧、圆空方丈等少数人了。
寻常的僧人只知道寺里凭空冒出了个师祖,年纪不大,辈分倒是不小。哪怕是寺内胡子一抓一大把的老和尚,见了他也得恭恭敬敬的或是叫一句师祖,或是叫一句师叔。
小师祖没事时就喜欢登高望远,不论刮风下雨,他都雷打不动的要在山头念佛,直到吃饭才下来。
隐隐的,大家或是有意或是无意,都想避开这位小师祖。
一方面大家与他接触的机会不多,不知道他究竟是个怎么样的人。
另一方面又有些害怕这位辈分奇高的师祖,有的话小和尚们自己可以说,但对师祖,自然就不能了。
少说少错,多说多错,若是一个不注意哪里惹恼了他,那他们在枯禅寺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云开雾散,雨过天晴,天外放出一点明媚。
入寺没多久的小和尚守在灵台边,战战兢兢地请道,“师祖,该用斋饭了。”
缓缓睁眼,南怀玉的眼中充满了疲惫,不过却又像饱含希望。
望着天边的美景,南怀玉问道,“云影天光乍有无,老树扶疏。万人大殿空驻足。倚柱听雨,指僧说书。”
听得痴了,小和尚一脸的崇拜,“大家都在猜测小师祖每日在石台望远是为什么?原来,原来您是在悟道呀。”
“你悟到了吗?”南怀玉回眸笑问。
“师祖的智慧太大。”小和尚颇有些惭愧,“我、我悟不出来。”
“没事,多悟悟就悟出来了。”南怀玉道,“人非圣贤,孰能生而知之?多看,多想,仅此而已。我看你颇有慧根,以后每日清晨钟响三声,便来此同我悟道吧。不需太久,每日一个时辰即可,多了也无甚益处。”
“一个时辰?”小和尚挠着小光头傻傻问道,“师祖一般不都是悟两个时辰吗?难道是嫌我笨,所以只让我悟一个时辰?”
“非也非也。”目光悠远,南怀玉道,“其实我也是只悟一个时辰的。”
“啊?可您不都坐两个时辰吗?难道剩下那一个时辰,是在领悟什么玄妙法门?”
“我呀?”南怀玉合目道,“第一个时辰,磨洗心境,洗脱凡尘。”
“那后一个时辰呢?”
“后一个时辰呀?后一个时辰腿麻了,所以站不起来。”
“啊?!”小和尚目瞪口呆。
“啊什么啊!”南怀玉瞪眼道,“刚夸了你聪明,立马就给我犯浑。都说了我腿麻了,还不扶师祖我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