葡萄架下的约定
少年的时候,伴着夏天聒噪的蝉鸣,哪怕烈日当空的中午,树上的那一串串葡萄依旧有无限的吸引力。当然,那时候,担当着看守葡萄的任务,不是防行人,而是被叫做金乌龟的甲虫,这种强壮的甲虫一旦抓住一颗葡萄,哪怕把葡萄一起扯下来,还依旧死死抱着葡萄。这小头小脑的甲虫总是那么令人厌恨。那时候的夜空,透过斑驳的葡萄叶,星空如同海洋一样把人淹没。
你眼中的世界,正如一滴泪中折射出的星光,那是霎那间的美。
小小的甲虫,不肯松手,那是不是对葡萄的眷恋与执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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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罡靠着葡萄架下的井口,井沿凹凸的石板述说着岁月的故事。这个葡萄架的回忆。眯起眼睛,望着遥远的星河,沈罡露出了沉寂在孩童时代的温柔神色。
恍若隔世,似乎也没这么久。但睡过一觉的迷糊感让沈罡揉揉眼睛。
“你是~~~~~~”
眼前出现了一个月光沐浴的少女。曼妙的身材被一件白色的连衣裙包裹,领口一条粉红色的丝带打出了一个蝴蝶结,乌黑的长发一直垂到了腰间,显出一种贤淑的美。
“小鬼,汝是拿这种口气和奴家说话的吗?”
“啊,”映象中被想象成一个文静少女的形象瞬间被“小鬼”二字打碎,“你是谁啊?”沈罡露出了一种对自己看人不慎的尴尬。仔细一看,如鸡蛋般顺滑的脸蛋上五官精致小巧。
“奴家啊,是寄宿在这株葡萄里的神,咱可是看着汝从一个屁颠屁颠甩着条鼻涕的小鬼长大的。”眼前的女孩大言不惭,无论怎么说,这么一个十来岁的小女孩会看着沈罡长大,也太说不通了。
“扑哧~~~~~~'”看着若有其事,一副很认真模样的女孩挺着胸脯说出这话,沈罡忍俊不禁。
“什么啊,汝不信啊,奴家可是看着你爬上树采葡萄,然后摔下来,小**卡在井沿上,像条被踢的小狗一样呜呜乱叫。”面前的女孩转过头去,可以想到她现在的脸一定乐开了花。
沈罡听着脸一下成了苦瓜,因为说的都是真的,而他也在当时确认周围没有人,不然这种丑事真是~~~~~~~~~~
“还有啊,你每到中午都会来为奴家把葡萄上的甲虫一只只抓下来。边抓着还边说,让你偷吃,让你偷吃,嘛,这点还是感谢你的,这群无赖的追求者真是讨厌。”少女拧着嘴巴,但嘴角还是露出了微笑。
沈罡心里一颤,又是真的,看着沈罡严肃到拧成一团的脸,少女“噗噗”的笑着。
“还有呢,记得有一个秋天,汝这小鬼骑在奴家身上,压断了一根枝条,可真痛啊,不过摔下来的你也不好受,抱歉了,没有托住你。”少女顽皮的吐了吐舌头。
沈罡浑身像触了电似的僵直,这些事,原本全是唯有他与这株葡萄树之间的故事。
“那么,有何贵干呢?”沈罡开始相信眼前这位自称寄宿在葡萄里的神。
“没什么,一起来看星星吧。”少女靠近沈罡身边,坐在井沿上,两条腿悬在空中晃荡晃荡,“难得现一次身,让奴家和汝好好呆一会吧,就当是汝花了一个童年与我相伴的回报。”
“知道吗,孤独是可以杀死人的,几十年来,人们只有当采摘的季节才会来,只有汝,唯有汝,是四季的陪伴,谢谢。”少女稍稍把头靠在了沈罡肩上。“这句谢谢,可是咱花了好久才有机会说的。”
沈罡觉得肩头靠了一个脑袋,闻着秀发间淡淡的成熟葡萄的香味,沈罡相信,身边的少女就是寄宿在葡萄里的神。
“要不是为了能最早发现吃掉美味的葡萄,我才懒得一年四季呆在这个荒凉的地方,”沈罡发现自己不适合和女孩聊天,只能以这种贫乏的话回答。
“咱乐意,”女孩腆着脸,“不过汝现在的表情很可爱啊。”女孩一点不怕生,或许是真的有过一个童年的相伴吧。
沈罡可以想象的出现在的脸上一定一边发红一边发紫,正直少年的沈罡第一次如此近的靠近一个女孩,可以感觉到淡淡的呼吸声。“嘛,你如果真是葡萄里的神,那么,你说,今年哪串葡萄最美味。”
“那串!”女孩马上抬起手,指着边上一串很小的葡萄,发出了“咯咯”的笑声。
“我说,你是在耍我嘛,那明显是最酸的。”沈罡总算找到了拿手的话题。
“奴家啊,可是最喜欢那串了,而且,他已经成熟了,不会再变甜了。”女孩露出了母亲说教时的意味深长的神色,“如果汝碰到必须选一串的时候,我希望你能选那一串,我明早就会继续寄宿在那里面。”
“你只能在晚上现身吗。”沈罡发现心中有莫名的不安。
“是只有今天晚上。”少女丝毫没有悲伤的神色,“反正只是到一个谢,今天一晚上,时间已经很充足了。”
似乎扯到了一个悲伤的话题,沈罡作为一个男人的直觉告诉他必须马上转移话题。
“为什么会选那串酸津津的葡萄?”
“因为咱希望汝能记住奴家。”
“?”
“别露出这种表情啦,如果是一串甜葡萄,汝马上会把奴家和别的更甜的葡萄混在一起吧。”少女嘟着小嘴,露出了这个年纪特有的顽皮。
“你是叫我吃掉?你寄宿在里面没事吗?”沈罡咋了咋嘴,想象着酸汁四溢的葡萄流淌在舌头上,
“汝不吃也会烂掉,奴家倒是宁愿被吃掉。”
“那你不会痛吗?”
“说说是寄宿,其实就是精神的寄托吧,和肉体灵魂一点关系都没。”
“也就是说其实你和那葡萄一点关系也没。”
“硬要说的话,就是咱特别喜欢那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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恍若隔世,第二天,沈罡醒来,发现自己依旧坐在井沿上,身边的女孩当然已经不见了,只留下了淡淡的葡萄香。
沈罡呆呆的站了起来,好像失去了什么似的,采下了那一串小小的葡萄,一粒一粒的放进嘴里,每吃一粒,都要花上好长时间品尝,那苦涩的滋味,每一粒籽,都仔细的收着。
回到家中,嘴中苦涩的感觉已经褪去。沈罡把每一粒籽都种在一个花盆中。
几天后,只有一个花盆中长出了一株葡萄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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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罡,那是什么植物啊?”
“这个啊,是我小时候的玩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