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幽灵客栈中虽然无法知道详确的日期,但是当一股温暖的东风吹进院子的时候,我还是感觉到了初春的气息。客栈里依旧没什么客人,老板也依旧是每日抽抽烟,喝喝茶,作弄作弄我,看我发火是他的乐趣之一。
“春天终于来啦!”院子里洒满了温暖的阳光,一扫冬日以来阴冷寒气。
“一提到春天,你最先会想到什么?”老板站在一旁,悠哉地看着满院子欢呼乱跑的小姐妹倆。
“该晒被子了。”这家伙总爱突然问我一些稀奇古怪的问题,一开始我还总反应不过来,但日子久了,就也习惯了。
“真没趣。”老板耷拉个脸,“你这个人也太无聊了吧,春天有那么多美妙的东西,你居然只想到晒被子。”他响亮的咋舌声很是能挑逗我的火气。
“那你又能想到什么美妙的东西?”他的回答还未出口,可我已经猜了个大概:估计又是花啊,草啊,蝴蝶啊什么的。
“应该是在花丛间翩翩起舞的蝴蝶吧。”说着,他故意拉了下自己的衣服,生怕我看不到他长袍上的蝴蝶图案。
“你好歹是个男人,怎么总爱把蝴蝶啊,花啊什么的穿在身上?你就不能有点阳刚气吗?”他今天的这身蝶纹雪青色云锦长袍是阴气十足,更凸显了他的女性美。而相比之下,我倒更像个老爷们。这颇让我不爽。
“你不是很有阳刚气吗,这样就平衡了。”他得意地仰起头,向着阳光眯着眼睛,似乎很享受。
“小打杂,给我搬张摇椅来。还有,把被子晒晒吧。”
老板闭着眼睛,一前一后地摇着,我坐在对面的小凳上看书,阳光倾洒在我们俩的身上,刹那间我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那是一种温馨的感觉。
“救命啊!救命!”突然,一个女子的声音打破了一切。一个红色的身影从后院那边跑来。
我几乎是从凳子上蹦起来,而老板则停下来,睁开了眼睛。千风落红则大呼小叫地跑到我身后躲起来。
“救命啊!来人啊!有没有人啊!”蓦地,一个身着大红礼服的女子跑进了前院。
那女子看到我们时先是一愣,随后便疾扑过来,紧紧地抱住了我的腿。她抬起满是血污的脸,不住地哀号。
“姑娘,救救我吧!后面有人在追我!”那新娘子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着。
我被她满是血迹的脸吓住了,愣在原地不知该说些什么。
老板站起来,将手搭在那新娘子的肩头。
“放心吧,他们追不到这里的。”他微微一笑,馋起了新娘子。
“千风,落红。帯这位姑娘先去地字号房歇息一下。”老板看向在我身后探头探脑的两个小家伙,口气十分和缓,仿佛生怕惊扰到身边啼哭不止的新娘子。
待那新娘子走远后,老板拾起掉在地上的,沾满血渍的金蝶钗,举到阳光下细细地端看着。
下午十分,老板唤我去给那位新娘子送去换洗的衣服,顺便把她帯来。擦掉脸上的血污,穿上那件石榴纹蓝缎袄的新娘子美得恍如画中西施一般,款款而立时,真教我看得心神动荡不已。
“姑娘随我来吧。”
在老板的房间里,还未等老板开口,那新娘子就噗通一声跪下,边口头边大喊恩人。我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才把她馋到了椅子上。那姑娘一坐下,眼泪又簌簌地流下来。她说自己原是宰相府的千金,尚在娘胎时就被指给了兵部尚书的儿子。但她却爱上了客居宰相府的穷书生,两人私定终身,又约下要生死相随。宰相得知这一切后怒不可遏,将那书生乱棍赶出相府。她向父亲哭诉说非那穷书生不嫁。还威胁她父亲,若要她嫁给兵部尚书的儿子,除非她死。她也曾经用绝食和自杀来抗婚,却终究都没有成功。最后她父亲用书生的性命来威胁她,她不得已只好答应。不久后她收到那书生偷寄来的信,说自己决定终生不娶,隐居山中,终了此生。看过信后,她突然生出一个念头:她一定要去找他,不管怎样,她都要找到他。于是她将匕首偷偷藏入喜服的袖子中,计划在拜堂时刺伤未婚夫,然后趁乱逃走。可她藏匕首时却被父亲看到,父亲厉声要她交出匕首。她拒不交出。父亲上来便夺,二人在争执时,她一不小心,竟失手杀了父亲。她被父亲在血泊里抽搐的样子吓呆了。过了很久,她父亲终于停止了抽搐。而这时,她意识到一个可怕的事实:父亲被她亲手杀死了。
“我没想杀他,我真的没想杀他!”女孩捂着脸哀哀地哭起来。
“我相信你。”老板以一手覆在女子的头上,格外温柔。
“后来我就跑,不知怎么的,就跑到这个地方来了。”
“这里是客栈。来到这里就是客。小打杂,你先带姑娘回房吧。有什么事,都等明天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