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的一个寒夜里,我在老板的屋子里收拾着酒杯和菜碟。老板笑意浓浓地看着我,眼中染上了些许醉意。
“我记得她也很爱喝这种酒。”他斜卧在水晶榻上,一幅心满意足的表情。
“她是谁?”我随口问到。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老板说罢打了一个哈欠,翻身睡过去了。我叹口气,把床上的貂皮抱来给他盖上。
当晚,我就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我梦到自己站在老板的房间里,房间里的装饰与我所熟悉的略微有些不同,柱子间挂了很多帷幕。而原本坐着老板的地方却坐着一个女人,那女人的面容隐藏在帷幕投射下来的阴影里,教人看不清楚。
“你是谁?”
“我是幽灵客栈的老板。”那女人的声音极为悦耳动听,且透露着知性的味道。
“你是老板?”
不对啊,老板不应该是那个伪娘男吗。
“怎么,你有什么疑问吗?”
“可是我认识的幽灵客栈的老板是个男人啊。”
那女人低笑了一声,然后用手指了指我的身后。
“你说的,是他吗?”
回头看去,我看到老板双手端着一只大托盘站在那儿,像个下人似的。
“老板?!”我不禁惊呼出来,他怎么成了这样?
“老板?”他困惑不解地重复了一遍,“这位小姐,你为何叫我老板?”
我惊讶得不知该说什么好,只是看着这样的他,不由得一阵心慌。那个高傲的、万事胸有成竹的他怎么变得这般谦卑。老板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我,那是我所不熟悉的眼神。他随即把目光移向我的身后。
“都这么晚了,竟然还喝这么多。”
应该怎么形容他的口气呢,虽然是劝诫,但口气里却是那浓得化不开的柔情与关切。
“知道啦,你还真啰嗦呀。”那女人撒娇似的抱怨着,随手为自己斟了一小杯,一仰头灌下去,最后还不忘发出那一声满足的叹息。
“你酿的酒就是好喝啊。”女人开心的称赞让老板瞬间羞红了脸。
“哈,又害羞了。”女人用调戏的口吻说道,和老板调戏我时的口气一模一样。
老板被那女人弄得不知该说什么好,就索性不再说话,只是默默地把下酒菜摆在几上。那女人也默不作声地一杯接着一杯地喝,仿佛存心要把自己灌醉。酒的香气很快就充盈了整个屋子,对于这香气,我再熟悉不过了,因为这也是老板最爱的酒——屠苏酒的香气。
“无复屠苏梦,挑灯夜未央。”那女人悠悠地叹着,似歌似咏,磁性声线里充满了看透世事的凄凉与哀伤。
“我们还会再见面的。”那女人停下酒盏,冲我幽幽地吐出一句。
“再见面?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我有些焦急地问,好像预感到这梦快要醒了。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老板的声音和那个女人的声音极有默契地同时响起,同样的优雅神秘,同样的捉摸不定。
突然在黑夜里睁开眼睛,就好像是被谁叫醒似的。但醒后才发现此刻依旧午夜,也并没有人叫我,只是兀自突然醒来。醒来后感到脸上一片湿漉,抬手一摸,全是眼泪。明明不觉得悲伤委屈,为什么会哭得脸上全是泪呢?我真是越来越琢磨不透自己了。
擦了擦眼泪,准备继续睡,却听到敲门声。打开门,看到老板斜倚在门框上,半眯着眼睛。
“我突然想喝屠苏酒了。”
看着面前的老板,我不禁想起了梦中那个手捧托盘,有些羞涩的年轻男孩儿。我头一次不想追问他半夜讨酒的原因,因为这个答案我似乎已经得到了。
“无复屠苏梦,挑灯夜未央。”我低声吟出这句诗,期待老板会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你知道这句诗?”老板笑问着。
我回头看向他,却只看到那若有似无的笑浅浅地荡在他脸上。
“不知道,是她告诉我的。”我摇摇头。
“她是谁?”老板好奇地问我。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之所以会现在讨屠苏酒,老板一定也做了关于她的“屠苏梦”吧。只是梦醒时分,她却不在身边,而长夜未央,唯借屠苏,才能一解情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