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次的奇怪梦境以后,我就没再做关于那个女人和老板的梦。不过那女人说过我们还会再在梦中见面的,对这一点我是十分在意。好几次想跟老板说起这个梦,但每次话都嘴边都被我生生咽下去了。
“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他总是这么一副无所不知的样子,也许他早就知道我做的那个梦了吧。
最讨厌他的这副全知嘴脸了,让别人连个小秘密都藏不住。
“没什么。”我努力装作若无其事。
“可你脸上写满了故事呦。”老板闲翻了几页书,漫不经心地扫了几眼上面的图,“你知道这个是什么吗?”最后他点着一张图问我。
我瞟了一眼,看到上面画的貌似是个像羊的怪物,就随口答说是羊。
“这可不是羊呀。这东西要比羊值钱多了。”老板亲昵地摩挲着那幅图,“这是饕餮,龙之第五子,是个相当贪食的怪物,甚至会吃掉自己的身体。古人常常把饕餮作为纹饰刻在鼎上,就是为了告诫他人太过贪食是没有好下场的。”
老板这是想说什么呀?怎么好端端地突然跟我说起饕餮了?
“做什么都不能太过贪婪,做生意也是如此。”老板像是在自我告诫般说道,随后便摇了摇头,又恢复了那张狐狸似的笑脸,“所以我们开店做生意也不能太贪,否则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真正理解到老板这句话的深意是在两个星期后的下午。
那天下午,幽灵客栈里来了一位西装革履的男人。那男人满脸困惑地看着周围,仿佛不清楚自己是如何来到这个奇怪的地方的。
“欢迎来到幽灵客栈,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老板很优雅地欠身行了个礼。
“我怎么来这儿了?我明明是在回家的路上的。”面对老板客气的态度,那男人更为疑惑。
“不管怎么来的,既来之则安之。客房我们已经为您准备好了,您不如早些休息吧。”说完,老板唤来千风落红为那个男人带路,又叫我拿些点心茶水送到人字号房里。
我很客气地把蜜饯葡萄和盐渍蜜桃以及一壶普洱放在桌子上,转身预备离开时,却被那男人叫住了。
“我怎么会来这个地方?”他的声音中夹杂着警觉和敌意。
“您一定是有来这个地方的原因的。”
“我怎么想不起来我有来这种鬼地方的原因。”他的愤怒完全暴露出来,那一张原本温文尔雅的脸孔也被扭曲得甚为难看。
“您一定知道这个原因,只是暂时忘了而已。在这里住一段时间就一定会想起来了。”我若无其事地把老板曾无数次的话说给他听,希望这能满足他的好奇心。
“混蛋!我哪儿有那么多时间耗在这个鬼地方!对我来说,时间就是生命!”那男人上来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叫我没法忍受。
“您这是干嘛,快放手。”我呲牙咧嘴地叫着,用另一只空出来的手使劲地拉扯他的胳膊。
“你知道我是谁吗,我可是仲裁会的人,每天都有很多事等着我去忙,我哪有功夫耗在你们这个破地方!”
这个男人越发地愤怒,干脆把我的两只手都抓住,把脸几乎贴到我的脸上,生怕我听不清他说的每一个字。我也不甘示弱,对他怒目而视。这家伙被我一瞪,突然像是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急忙送开我,将我猛地往门口一推。我也乐得能离开这个地方,头也不回地往房门走去。
但就在我即将离开那房间时,我突然听到背后传来一个清脆的童声。
“天枰是歪的,要是再不纠正过来,就把这双拿天枰的手剁下来。”
我惊恐地回过身看去,却只看到了那个男人。其他的,什么都没有。
我跟老板说了这件怪事后,老板却笑嘻嘻地说没什么。只叫我如往常一样招待那个客人就好。但是到了第二天,却发生了一件大事:那男人的双手不能动弹了。
“这是怎么回事?!昨天还是好好的,怎么今天就动弹不了了!”那男人高声质问着一旁悠哉地抽着烟斗的老板。
“哦?手动不了了?那吃饭就不方便了。看来,只能叫我的这个仆人给你喂饭了。”老板的口气中充满了“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意思。
“你这是什么态度!我的手是在你的店里出的事,你要负责!”男人逼近老板,结果喷了老板一脸的吐沫。
“我说这位客人,话出口前可要考虑再三。这双手为什么不能动弹,到底是谁的责任,你自己心里应该清楚。”老板向那男人脸上吐了一个大大的烟圈,呛得男人连退几步。
“我不待了!”男人说着,拔腿就要离开。
“在你找不到这个原因前你是离不开这家客栈的。”老板将手搭在那个男人宽厚的肩膀上。
“为什么?”
“这世界上不是所有事都能解释清楚的。我看你是个聪明人,所以劝你不要离开,你可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老板威胁起人来也是相当可怕的,那男人只会鬼吼鬼叫,但论起气场来,绝不是老板的对手。就这样,那男人乖乖地回去了。
“天枰怎么还是歪的?看来要把这双检查天枰的眼睛挖出来才行。”
又是昨天听到的那个童音,只不过这次声音中多了几分愤怒的情绪。
“老板!我刚刚又听到那个声音了!”
老板听后只是斜睨了我一眼,然后便转身回房了。
“今天晚饭我要吃牛排。”
“怎么突然想吃牛排了?”
“这样你喂起来会很方便吧。”黑暗的房间里幽幽地传出老板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