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的清晨,我坐在院子中躺椅上舒服地晒着阳光,青草的气息、湿润的泥土的味道,一股脑地钻入我的鼻子中。
“怎么像只狗似的,到处闻?”老板披着一件莲纹织袍,打着哈欠出来,看到我在悠哉。
对他的这种挖苦,我早就司空见惯了,因此也没搭理他。一时间,我们两个都没了声音,周围静得连呼吸声都能听到。
“那天晚上我做了个梦,我梦到自己在幽灵客栈里。”不知道为什么,我不知不觉地开口谈起那个奇怪的梦境。
“然后呢?”老板做在另一把藤摇椅上,吸着烟。青色的烟气袅袅上升,幻化出展翅欲飞的仙鹤的样子。我看着那烟做的仙鹤拍着翅膀,飞向高高的天空,只是它还未飞到屋檐上,便随风消散了,什么都没有留下。
“我梦到有一个女人,她说她是这幽灵客栈的老板。”我说着,内心中有着一股莫名的恐惧。
我在害怕。
可我究竟在怕些什么?
但老板依旧“吱呀吱呀”地摇着藤摇椅,像是等着我继续说下去。
这下子我反倒有些犹豫了:到底要不要把见到老板的事说出来呢?他应该不希望我知道他的那一面吧。
“然后呢?”老板轻声问着。
“然后就没了。”我随口搪塞道。
“那个女人有没有跟你说过什么?”
“她说我们还会再见的。”
紧接着,又是一阵良久的沉默。我忍不住侧过头看向老板。
“你认识她吗?”
老板没有说话,只是抽着那杆七彩珐琅烟管,将一口口青烟从嘴中喷吐而出。最后,他轻轻地闭上眼睛,仿佛在回味着什么似的。末了,我看到一滴眼泪挂在他的眼角,欲滴未滴。
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就像被突然浸在冰水中一样。真是的,我干嘛要和他提这个梦呢。
“小打杂,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你会怎么做?”他用极轻的声音问道。但这问话却在我心底打了一个大震雷。
他这是什么意思?!他不在了?他要去哪里?
“好好的干嘛问这个?”我摆明自己不想回答这种“奇怪”问题的意愿。
“没什么,要是不愿意想就算了,当我没说吧。”说完,老板站起来,踱回阴暗的房里去了。
也许是因为这个奇怪的问题,当天晚上我就又做了那个梦。只是,这次的梦似乎不大一样。
我依旧站在老板的房间里,房间里的装潢依旧和上次梦中所见一样,那个女人也仍旧躺在那个位置。透过极为昏黄的灯光,我看到她叼着一根七彩珐琅烟管,同老板时常用的那根一模一样。
“我们又见面了。”听口气,那女人似乎心情不错。
“嗯。”我只能这么回应她。
我四下里寻找老板的身影,却并未发现他在。
“你不用找,他这次根本就没有进来。”那女人提醒道。
“进哪里?”
“梦里,我的梦里,也是你的梦里。”女人幽幽的声音,听来如真似幻,有一种强力的催眠效果。
“你是谁?为什么总闯进我的梦里来?”说真的,不管她与老板有着怎样的过去,我根本就不想知道,更不想看到,一丁点都不想看。
“我并没有闯进你的梦里来,这本来就是我的梦。”那女子似乎没有听出我口气中的不快,依旧不紧不慢地说着。
“不管是谁的梦,反正我不想再看到你了。”我摆明了自己的态度,根本没想这些话是否会招来不好的后果。
那女人听罢,笑了两声。
“你笑什么?”说真的,我很不喜欢听她笑,她似乎把我看成一无所知的傻子了。
不过,我也确实是一无所知。可我绝对不是个傻子,也绝不允许别人把我当傻子看,当猴耍。
“原来你还什么都没发觉。”最后,那个女人叹了口气,“不过你放心,这恐怕是最后一次了。”
哼,那最好,省得总被你扰了清梦。
那女人动了动,似乎是坐起来了。
“叮铃”,又是那个铃音。
“一切就都交给你了。”那女人一改慵懒的口气,突然严肃地说道,严肃中却透着遮掩不掉的哀伤。
什么?!一切都交给我?!交给我什么?!
“叮铃”铃铛声再次响起来了,预示着梦境即将结束。
“等等!你这是什么意思?交给我什么?”我向前一扑,企图抓住那拖曳在地上的袍子,但就在我即将触到时,一切都消散掉了,就像那只在风中消散掉的仙鹤般。
突然醒来,尤是黑夜。窗外,一轮清冷的月亮挂在天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