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老走后,我一直在研究那只小铃铛。可看来看去,也看不出什么大名堂。
“真是名不副实。”我蹲在院子一角,偷偷地拿出那只铃铛来。
“小打杂,你蹲在这里干什么?”老板的声音突然从头顶上传来。
“哇!”我被老板这么一下,手里的铃铛差点就掉出来了。赶紧把铃铛揣进怀里,我极不高兴地回过头:“干嘛这么吓人呀,你知不知道,我一半的脑细胞都被你吓死了。”
“被吓到的人可是我呀,我看你像行窃后的小贼似的蹲在这里,以为你又瞒着我干什么坏事呢。”老板吸了一口烟。
“什么事能瞒过您老人家的慧眼呀。”我因为做贼心虚,急忙装笑脸。
老板眯着眼睛,哼了两声。
“每次你这么笑的时候,就是你有什么事瞒着我的时候。”
这句话听得我冒了一脑袋的冷汗。我不禁责备自己:笨蛋,小时候还梦想当间谍呢,就你这个傻德行,要真当上间谍,准保暴露得最快。
“说吧,到底有什么事。”老板得意地懒懒地转了个身,向自己的竹摇椅走去。
月老还特意交代过我,这事是万万不能叫老板知道的。现在怎么办?!没办法,我只能顾左右而言他,拖延时间,同时努力在这段时间里想一个能骗过老板的谎。可说是这么说,做起来谈何容易啊。要想骗老板,以我这点小智商,想一天都不够的。怎么办呀,怎么办,这次真的瞒不住啦!都怪我,没事好好的看铃铛干嘛呀!
就在我胡言乱语的时候,忽然听到老板的一声轻叹。
“这荼蘼怎么开花了?”
“啊?”
一抬头,看到老板正站在院里另一角的一架荼蘼旁,专心地看着那上面一团团的雪白色小花。
“这就是荼蘼呀。”我仔细地欣赏着那一满架的小白花。
老板一言不发,只是看着花抽烟,那在花间腾起的烟雾渐渐变成了同花一样颜色,看着像是奶白色的雾气,缭绕于花间,仿佛在与花嬉戏。
“荼蘼不是晚春的花吗,这都立秋了,它怎么还会开花啊?”虽说我是个十足的花痴(作不懂花的人解,莫作它意解。),但这点知识还是懂的。
老板饶有兴味地看着这奇怪的荼蘼。
“漫脱春衣浣酒红,江南二月最多风。梨花雪后酴醿雪,人在重窗浅梦中。”老板突然吟道。
“又吟诗。”我就是不喜欢他这么动不动就吟诗的样子,显得我多没文化似的,“你吟诗不会是又要跟我暗示什么吧。”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招牌似的狐狸笑再次露出来了。
“你就会说这句话。”我气得白了他一眼。
那天晚上临睡前,我看到老板又站到了那株荼蘼旁边,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一阵风吹过,悬于房檐下的小风铃叮叮当当地响着。随着这细碎的声音飘来的,还有那阵幽幽的荼蘼香气。
“画廊金粉半零星,池馆苍苔一片青。踏草怕泥新绣袜,惜花疼煞小金铃。”我不觉也吟起了《牡丹亭》里的一句唱词。
老板却好似没听到似的,依旧只是看着眼前花,想着心中事。
“想起什么了吗?”我走到他身边,轻轻地问道。
“说起来,这株荼蘼还是我来客栈后不久,和伯裘一起种的呢。”老板眼睛不离花,声音中透出一丝凄迷的感觉。
听到“伯裘”两个字时,我原本平静的心情猛地被搅起了一阵波澜。一段段我最不愿回想起来的记忆从心底浮现到脑海中。
“好了,不说花了。哦,对了,今晚的大闸蟹怎么样?好吃吗?”我急忙转开话题,生怕又会谈到让我们两个都受伤的事。
“很不错。”老板只是无心地应付着我的问题。
“你知道是谁做的吗?”看到老板这样,我有些难掩失落之情。
“怎么会不知道。除了你,谁还会因为做螃蟹把自己的手割伤。”说着,老板转过来,把我那双缠了绷带的手捧到面前。
看到老板终于面对着我了,那颗即将要沉下去的心又欢跃了起来。
“那你觉得我做的醉蟹如何?”
“滋味深厚,回味无穷。”
我忍不住笑了出来。
“不过是一盘醉蟹就把你美成这样了。”老板略带鄙薄地看着我。
“就是得意呀,我可是第一次做螃蟹诶。能得到嘴刁如老板者的称赞,小女子我是三生有幸啊。”说着,我还学着电视剧里的样子行了个万福礼。
老板看到我这样,哈哈笑了几声。
“幸好幽灵客栈的厨娘是忍鱼,不是你。”
“为什么嘛?”我嘟起嘴。这家伙就是这样,见不得我一点点的高兴得意。
“你要是得意地三天两头就把尾巴翘到天上去,到时候幽灵客栈的屋顶都要被你的尾巴给翘翻了。”
“你放心,到时候就是真的翘尾巴,我也会站在院子里翘,绝不会破坏客栈的一砖一瓦。”我信誓旦旦地拍着胸脯说道。
老板更大声地笑起来,惹得一旁玩耍的千风落红姐妹俩也停下来看着我们。
“说得好。”老板擦了擦眼角笑出的眼泪,“你还真是客栈里的活宝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