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自己的嗓子总是这么干哑?!
“您是在说笑吗?”
有那么一刹那,施畅怀疑自己是不是按错了电话——但是夏泽同学不应该听不出声音。
“先生,你打错电话了吧。”
“不,您的女儿啊。夏泽——您的女儿啊,您不记得了吗?”
“先生说笑了,我还没有孩子呢。”
没有……
没有孩子……
这……这——那一刹那,手机平举在胸前的施畅愣在了原地。一个想法涌上了施畅的大脑,然而这却让他无论如何都不愿意去相信!
“妈!”
“妈?”
“妈——我是夏泽啊!”
夏泽死死地抓住施畅的手,将自己所有的声音都压在了上面——
“妈——我是泽泽!你能听见吗?”
“妈!”
“喂——”
手机传出声音,然而没等夏泽的脸上露出笑容,传来的声音撕碎了夏泽的最后一丝幻想。
“先生、先生?你还在吗?喂?”
“妈?”
“妈!”
夏泽同学呼喊着、呼喊着!
直到手机之上的通话页面戛然而止……无论夏泽如何呼喊,手机的另一端都仿佛什么也听不到一般……
夏泽在她的母亲那里的存在——消失了。
“……”
“妈……”
夏泽同学轻轻将额头抵在了施畅手中的手机之上……声音低沉而又沙哑……就像是绝望。她再也不会记起自己有一个叫“夏泽”的女儿了。而自己,被妈妈永远的忘掉了。
在这个世界里。
如果一个人我们都无法注意到他的存在。
那他活着和死去有什么区别?
……
夏泽她,消失了。
在她妈妈的心中——这和死去又有什么区别?
无声无息间,世界变得我们都无法直视。自己似乎什么也改变不了……就连那一点点即将熄灭的火苗自己都无法握紧。面对失落的夏泽同学,自己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去安慰她。
但即便如此。
“走吧……时间不早了。”
“去哪里?”
“监狱。”
“还去那里干什么?”
“去看看。”
“看什么?”
“看什么——?!”嘶吼着,眼泪横流着夏泽猛地抬起了头来,“我们现在去了有什么用?!”
夏泽甩开了右手,凝视的眼眸中满是悲痛。
紧紧地咬着牙关。
却又煽动着胸脯竭力的喘息。
“……”
施畅沉默,那沉着的眼眸让人不由得感到安心。就这样——施畅与夏泽坚挺的目光对在一起。那是怎样的空旷?世界失去了声音,阳光失去了色彩,一切的一切就那样消失。
很久很久。
直到那悲痛化作了迷茫。
而后,一只手按在了夏泽的脑袋上。
“走。”
施畅淡淡的说。
“嗯。”
眼泪滴淌——被按耐住了脑袋的夏泽重重的点点头。
……
路很远。
所谓监狱都是偏僻的地方,你甚至在地图上都无法找到它的具体位置;卫星地图也会屏蔽那一块区域。
频繁的换乘……
112路再换204路……
从城市到火车站再到汽车站再到荒芜人烟的郊外……
窗外的风景不断地变换。
在没有人的站牌下车。
那是一个空旷的地方,刚下车的路边还有着一些高大的树木然而越靠近监狱便越是空旷……四月末正午的太阳略显峥嵘,晒在两人的身上毒辣辣的。褪去了外套的两人漫步在空旷无人的道路上……
行路树舒张自己新生不久的树叶遮挡着阳光……
远远的,庄严肃穆的铁铸的大门背对着阳光显得格外的阴森……高大的围墙,不知道到底有多厚的混凝土高墙几人高,而在这之后还有一人多高的金属防护网。
不能再近了。
再近也没有意义了……
没有相关的证明,也没有成年的监护人;两个人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进去。而且行为举止太过异常难免可能会造成误会。
望着近在咫尺的监狱铁门……夏泽同学的背影是那么的萧瑟。
“老爸,就是关在这样的地方啊。”
轻轻念叨。
“这样的地方啊……”
“这样的地方……”
是欣慰?还是悲伤?谁也不知道这一刻是怎样的心情。
就是这么久了,自己终于知道老爸在的地方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了。外套搭在臂弯之上,望着坚硬的水泥地面,夏泽忽然感觉走了这么久自己真的有点累了;便缓缓蹲下了身。
抱着自己膝盖。
“就是这样的地方吗?”
施畅的目光意味深长的望着不远处的监狱默默地想到。
星星点点阳光透过稀疏的树叶照在树荫下的两人身上;薄薄的衬衫袖子卷上了手肘,施畅的外套就挂在插在裤兜手的手腕处。
偶尔闪现的微风吹过两人。
“不知道老爸在里面过得怎么样?”
“监狱制度很好。”
“不知道老爸在里面吃的好不好,会不会生病。”
“一定没事。”
“果然还是想见一面啊。”
“会见面的。”
“不知道老爸还记不记得我……”
“肯定记得。”
面对施畅的这些回答,蹲在地上夏泽露出了一个欣慰的笑容。
真好。
……
“说谎可不是什么好事情哦,施畅同学。”夏泽闭着眼睛缓缓站起身来,抚平了衣服上的褶皱……返身向回走去。
施畅眨眨眼。
忽然想起了自己看过的一个典故中:《晋书》《王徽之转》之中的那句话——乘兴而去,尽兴而归。
对,就是这样。
望着夏泽同学香汗微湿的衣服和裸漏在外的臂膀,施畅装作不经意的避开了目光。
得,回吧。
这鬼地方不知道多久才能等来下一趟车。
站在离车站牌最近的树荫之下,两人张望着空无一人的街道。已经是中午了……是的,中午了。
“果然,还有点想去看看我妈啊。”
望着树荫之外的阳光烘烤着的土地,蹲在那里的夏泽同学不无遗憾的说道。
“想去看看,那就去看看。”
“不,还是算了。那都是另一个省了……太远了。”
“另一个省……”
施畅沉默片刻:“哪个省?”
“嗯?”
“哪个省?”
夏泽不由得有些发愣,呆呆的回答道:“河北京都……”
“……”
“夏泽同学。”
翻弄着手机,施畅的目光渐渐柔和。
“我们这一辈子,对自己总是下不定决心。但为别人却好像很简单就能下定了决心呢……”
“所以……”
施畅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今天下午正好有一趟高铁——我已经订好我的票了。”
“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