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快!”
在士兵们来得及做出反应之前,丘比像猫一样轻捷,她一跃连续越过两重人墙,来到了将军,还有他身后那两人的面前。
看得出来,那两个人一个是牧师打扮的家伙,一个是他的护卫,身着板甲,外面套着洁白的罩袍,左手提盾,右手拿着一柄链枷。
至于将军那是一个三十多岁,正值壮年的男人,戴着带鬃顶的头盔。他眼中充满血丝,似乎已经有些疲惫,留着身形十分健硕,强壮的手臂肌肉暴露在空气之中,手中紧握着自己的佩刀。
“保持阵型!这个家伙由我来对付。”
将军大声命令,却没想到在自己摆开架势的那一刻,眼前这个兽人女孩只虚晃一招,就转身向后跑去。
“受死!”
第二排的一个士兵举刀劈去,却扑了个空,丘比跨步腾挪,抓着手臂,迎面骑在了这个士兵身上。
“受死的该是你!喂,看呐,你们的同伴都快死了,这样也不管吗?”
原本系在下巴上用来固定头盔的布带,此刻死死绞住了那位士兵的喉咙,让他痛苦地挣扎起来,用刀笨拙地刺向身上的丘比,却都被一一闪过。
丘比再次发力,让他摔倒在了地上,手中紧握着短刀,却没有力气刺出。
而他的挣扎、喉咙中漏出的低吼声让他们不禁发生动摇,准备无视命令,转向丘比。
就是在这一刻,厅门外的米亚在身前旋转双手,再次唤醒了那股烈焰。
“……就这样发射出去!”
我踏马射爆!
身前撑开了一道红色的法阵,同色的烈焰从中喷涌而出,旋转的火柱照亮昏暗的厅堂,米亚清楚看见了对面那个青年眼中的恐惧。
他条件反射般快速举起镶铁的圆盾,却逃不过被致命烈焰吞噬的厄运。
“呃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噬魂的烈焰,仅仅是在地上打滚是没办法扑灭的。
点燃第一个人后,米亚控制着那股火焰往中央扫去,正当那些士兵被吓得连连后退时,一阵脱力感涌上了她的心头。
“没蓝…不,没有魔力了……”
法阵崩溃,火焰不再喷出。
好在米亚已经成功点燃了周围那片区域,迫使守卫离开了最容易防守的大门。
她的怨灵们对这火焰毫不畏惧,抓紧时间,迫不及待的涌入了大厅,像是开饭时涌入食堂。
怨灵和守卫展开了激战,它们有人数优势,但守卫们更加装备精良,斗得不分上下。
用盾牌组成的防线,更是让只会蛮力的怨灵们难以突破。
士兵们紧紧站在一起,只留下挥动手臂的空间。
怨灵们扑来,伸出利爪,往往被盾牌冲撞回去,失去平衡,迎接它的就会是锋利的矛尖。
但守卫们一旦失误,忽略哪怕一次抓抱撕咬,也会有一个人被扑倒拖进恶魔中间不得好死。
“可恶!”
将军怒骂,他并没有干看着,只是一切发生得太快。
在米亚唤出烈焰的同时,丘比重新站起,他也冲到了丘比身后,将包含怒火的一刀从背后斜劈而去!
米亚隔着人缝看到了这一幕,本想高声提醒丘比,最终失声尖叫出来。
斜斜落下的利刃撕裂了丘比后背的布料,深深咬进肉里,轻而易举的砍中了她的背脊,刀刃和骨骼的撞击声清晰可闻。
“唔!!”
而丘比闷哼了一声,感受到逐渐失去感觉的下身,勉强站立着,抓着刚刚抽出刀锋,手掌也被划破。
她缓缓转身,看着那位将军。
出乎米亚意料的是,她并没有躲开这致命的攻击,就连接下来的攻击也是。
“丘比?!!”
隔着战线,米亚不知所措。
就连那位将军也有些惊讶——但下一刀将这个兽娘彻底腰斩,汩汩流出的鲜血流出,濡湿了地毯后,将军才敢确认她的死亡。
甚至没有来得及还手,就已经被格杀。
他抬头对着米亚不屑地笑道:“我还以为洛加人召唤出的会是什么强大的恶魔,没想到这么不堪一击!”
“将军大人,请务必小心,恶魔可是难以杀死的存在!”
背后那个人又在高声提醒自己的将军补刀。
即使现在被怨灵击杀的士兵同样死状惨烈
——但米亚的脑海中已经几乎一片空白,只有丘比被砍落在地的那几帧画面被保存了下来,在反复播放。
“喂!这就看呆了吗,女巫?还没完呢!”
一边朝着屋外怒吼,将军走到还在挣扎着的丘比身边。
他用左手揪住丘比的头发,一把将她的上半身提了起来,让米亚能清晰地看见丘比那熟悉的假笑,原本可爱的她,现在只剩下了半截,口鼻满是鲜血,【不可描述】正从她的断口中淌出。
那个男人狞笑着,将刀横在左手肘下,向外旋转刀锋,斩断了丘比的脖颈,沐浴在鲜血之中。
紧接着一边将她的脑袋扔回给了米亚,他喜欢欣赏敌人的痛苦,享受着复仇的快乐。
如果平时,他大概不会这么过分。
但她们既是敌人,也是社会不容的邪术师、女巫,处以极刑仅仅是为了防止死而复生……
他在心中告诉自己,仅此而已,其他人也会支持自己。
果然,士兵们看见了,士气大振,齐齐高呼着将军的威名。
就连他身后的圣骑士,也唱起了祷文,替他加持。
而看着空中,划过抛物线飞来的物体,米亚也很自然的伸手,稳稳的将丘比接在了怀里。
“啊……啊……”
她张着嘴,因为惊吓和愤怒说不出话,一时感觉不到自己的呼吸,大力、急促呼吸起来。
在旁人看来,这种极度焦虑的过呼吸症状无疑是惊恐的表现。
将军拭去血液,冰冷地宣告:“哼,这就是和帕里斯王国作对的代价。”
他骄傲地扬起头颅,不像一个败军之将。
而因为丘比的死,现在她才第一次感受到了那份一直缺失的真实感。
人被杀,就会死。
这句废话不说出来,几乎没有人会意识到其中诉说的残忍事实。
人类强悍思想之外,只是一具脆弱的肉体
米亚低头看着还在微笑着,双眼失去色彩的丘比,满目只有顺着手臂蜿蜒的猩红。她伸手触碰丘比柔软的脸颊,却让她感到更加恐怖,精神也到了崩溃的边缘。
“杀光它们!”
更糟糕的是,那些士兵因此更加振奋,他们稳定住阵型,在指挥下,居然将人数众多的怨灵压制回去,杀得溃不成军。
不到半分钟内,杂兵们的人数就从三十比十一被拉到了十五比七。
“我……我想起来了……你们……”
米亚触电般激烈的颤抖着,事实上正有一道电流正在她的脊椎中不断上下,越来越多的记忆闯进她的脑海。
眨眼间,她已经恢复了大部分的记忆,可还是止不住的颤抖。
这一次,就是兴奋和激动的颤抖了。
米亚牙齿打颤,抬头向将军发问:“难道在拿起剑的时候,你就做好了面对这样残酷结局的打算吗?”
“杀人或者被杀,这也叫残酷?”
他皱皱眉头,朝地上啐了一口。
“如果你没有,那为什么要来到我的面前……别怕,我不会像她那样马上杀掉你,我会亲手将你送上火刑架,作为杀害帕里斯士兵的代价,让你在大众面前接受审判!”
“是吗?”
就是在得到回答的那一刻,米亚感觉内心的恐惧和暴怒消失无踪。
她的愤怒似乎已经变得不再重要,仿佛已经看开。
实际上,那份情感连同厮杀着的众人的恐惧和愤怒一起,被转化成了自己的魔力——也就是这一刻,米亚发现自己那琥珀色的瞳孔开始能看得一清二楚:这些情绪是怎么连同丘比最后的恐惧、将军的恐惧一起,被吸入自己的那股魔力漩涡之中。
“哈……哈哈……”然后她发自内心的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
“我是在笑,原来你也在害怕啊。你说得也对,凡事都有代价……我今天能够那么幸运,活着,呼吸着空气,欣赏着扭曲的人性和肉体,看着同伴和那些无关紧要的人离开人世……这些的代价又是什么……”
将军自然不管她的疯言疯语。
刚刚被怨灵扑倒咬断喉咙的帕里斯士兵缓缓站立起来,猩红的灵魂之火被重新灌注到体内。
一共四人,包括那具焦尸,他们捡起自己滑落的武器和圆盾,将饱含怨恨的红光投向以往的同伴。
“神啊,请宽恕他们……”
看见将军不忍的神情,米亚咧开了嘴角。
弧形包围了大厅里其余士兵,米亚煽动着怨灵们饥渴和恨意,它们再次迎着长矛,不懈冲击起盾墙,那几个死而复生的士兵果然成了最佳战力,它们保留着战斗的意识,而且多了怨恨,在驱使它们永不懈怠的战斗。
不出两个回合,米亚就看见一个士兵被砍倒在地,周围的怨灵不给它们施救的机会,扑上前去咬断了喉咙,解脱了他的灵魂。
“你在担心什么呢,就像你自己说的,要杀人的话,他们应该作好了被杀的准备吧。”
将军忍不住冲到了阵线的前方,他的技艺和这些亲兵是在两个层次。
轻松挥出两刀,左右开弓,就将扑向自己的两只怨灵斩成两段。
无论是力量还是速度,显然都不是普通人能达到的水平。
他的身上迸发出一重白光,包裹着头盔、还有冰冷沉重的钢刀,照耀四周。
刚刚站起来,全副武装,紧握着圆盾的怨灵,用剑朝他刺来。
将军双手持刀,隔空一挥,只见一道完美的弧形,白色的刀光唰地穿过,它就连着盾牌一起被劈成两半,摔倒在地,彻底失去了行动力。
他就像一道城墙,全力以赴,无论怨灵从哪个角度攻来,都会被那激烈的刀光一分为二。
即使眼看要被扳回局势,但那个将军心里清楚——决定性的战力还没有出手,这样浪费体力可能并不值得。
因为无论是术士还是女巫,这个银发小女孩的实力都不可低估,能够驱使如此之多的恶魔,又能释放那样狂暴的烈焰,本体总不会像外表孱弱。
他相信自己需要保留实力对付她。
……
但是,如果刚刚不出手,让士兵消耗恶魔们的实力,眼睁睁看着他们战死,这样的行径又和恶魔有什么区别?
将军终于按捺不住,朝身后的两人吼道:“为什么只是看着,于贝尔!快动手,快啊!”
白袍骑士不动如山。
“……她正盯着本尼迪神父——请您尽力解决掉那些劣等恶魔,这样我才敢和您并肩作战。”
这个无奈的回答让米亚意识到,似乎骑士所保护的那个人是个软肋,而且对他来说很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