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亚知道,凡人最为恐惧的毁灭和死亡,正是自己可驱使的两种能量。
现在她只召唤出死亡的部分——红色的雾状魔力逐渐凝结,结晶成一块满载绝望的实体,红色晶石闪耀着危险的光芒,出现在了她的右手。
“一,是留在这里,等着恶魔冲进来把你们杀死。二,是打碎这块幻术水晶,你们也会看到一些奇妙的幻觉……但这魔力也能保护你们。”
米亚说着,红色水晶漂浮着飞向那个领袖,他颤抖着,丢下盾牌,小心翼翼地接过了那枚水晶,牢牢抓在手里,像是溺水者抓住稻草。
“接着趁这魔法还未消失,赶快朝着王国的村落、市集逃跑,他们追不上你。但是切记,在逃到安全地带前,不要回头。”
淡淡说着,她酝酿着更多的魔力。
而那些士兵再次抬头,看向银发金瞳,裙摆染血的米亚,心中只剩敬意。
“起码……让我们知道你的姓名?”
“如果真的想知道我是谁的话——我是众神的使节。快把恶魔入侵的消息带回去吧,去警告你们的同胞。”
话音未落,一阵升腾的红雾就遮掩了身形,米亚在他们的眼前消失。
但那些人更加激动起来,七嘴八舌地讨论着刚刚发生的一切。
“她说她是神的使节,神明还在注视着我们?”
不知谁这么说了一嘴,激起了众人的希望。
就在这时,原本留在门外的恶魔们突然动了起来,口中发出阵阵咆哮,用兵器和利爪,敲打着塔楼的墙壁,甚至把头探进门内,投来狰狞的目光。
那位领袖立刻举起水晶:“不能再等了,快站起来!如果我们刚刚能活下来也是神的旨意的话,他们一定还在——请聆听我的祷告,让你们的孩子平安归去!”
他默默在心底,向从前一直庇护着帕里斯的海神祈祷。
清脆的一声,水晶被打碎在了潮湿的石板上,红色的雾气席卷而出,这些人正欲朝着门外挤去——却发现自己的身体渐渐僵硬……狂暴的信息却不断涌入他们的脑海,让他们几乎失去意识,站立在原地,眼神逐渐失去聚焦。
这的确是一枚幻术水晶,但装载着的影像不是用来迷惑恶魔,而是对凡人的启蒙。
这里面,就是希欧莉所看到的“真相”,她要狐假虎威,借助那些神的姿态来哄骗这些凡人。
而此时罪魁祸首,已经脱离了恶魔的包围圈。
她从队列中悄悄看着那些人,确认他们都已经陷入呆滞,没有漏网之鱼之后,满意地转身离去。
“诸神亲自来告诉你们这些禁忌知识,即使想要否认,都很难吧。”
毕竟从众神切断联系,过去不到十年,那个艾维欣,还远远不能取代他们在凡人心中的地位。
至于他们从幻象中看到了什么?
那是和从前神谕者们同等的感受——那些神谕者接受神谕时,脑内出现的幻想大致如此。
在打碎水晶后,首当其冲被拖入幻术的就是那位队长。
狂乱的画面在他眼前不断闪烁,未知缥缈的声音,轻抚耳边。
明明只是场荒诞的梦境,但在清醒后却能让他们牢牢记住自己都看到了什么:是神,这个世界的源泉。
那些高高在上的神明,列坐在圣殿之中。他们的姿态形象比神庙中供奉的大理石像更加优美,不怒自威。
阳光从大柱的间隔中照入神殿,让那些神座熠熠生辉,令他充满顶礼膜拜的冲动。
而且他也确实这么做了,摘下头盔,跪倒在未知砖材的地板上。
他虔诚地深深低下头,感谢他们的保佑,然而不等他从激动中解脱出来,这些主宰不屑一顾,又将他丢下了未来,另一个凡间世界。
在这里,末日的预言完全体现在人类眼前。
他眼睁睁看着,恐怖邪恶的军队云集在米亚的身后,咆哮着行军,毁灭了它们目光所至区域的一切,直到世界的中心。
无可阻挡,无可违逆,她将在人类的圣城亲手熄灭这个行将就木的闪耀世界。
太阳永落,地脉枯竭,所有生物将在无边的黑暗中死去,只有她最虔诚的信徒得以勉强生存。
黑暗之中,这个领袖无比震惊,这时随着阳光,一道威严却模糊的身影出现在了天边。没人告诉他那是谁,但他神奇地认出了那就是刚刚看到的主神,世界的缔造者。
“万物有常,这个世界也不例外。最后的神选者、世界的终结者,她已经降临凡间。我们的军队将在她身后云集,协助她完成使命。你们要服从她,虔诚祈祷,从而在黑暗的世界中存活……那是我最后的一些仁慈。”
“您的意思是!!”
“散播她的名字……米亚,那是你们新的女神。”
没来得及发问,他们已经从红雾中苏醒,感受到强烈的冲击。
之前质问米亚的少年,现在双腿打颤,他看到了亲人被野蛮地杀害,城市被接二连三的焚毁。
一切栩栩如生,他深信、却又无法接受这个预言:“你们也看到了是吗,那算什么……那是骗人的吧,他说王国,不……这个世界注定毁灭?”
其他人也陷入迷茫,为这不祥的预兆感到恐惧。
这场屠杀,只是序曲。
今天发生的一切,还会无休止的重演。
想到这些,他们没办法不感到恐惧。
“别吵了!”那个领袖把剑插在地上,制止了士兵们的七嘴八舌。
“总之……先别信以为真!看外面,那些恶魔已经停下来了,她没有骗我们!”
……他只是一个小军官,家里有着个小庄园,有十几名农奴替他种植水果和榨油作物。
在家里时,他每天必须要去看一看它们种植的山坡,在家时——一旦回忆起甜蜜的家,还有橄榄园中和煦的阳光,可爱的妻子……在生死考验后,他已经彻底失去了战斗的勇气。
只要活着就好!没错,反正其他人不是也丢下我们逃跑了吗!
满怀愤懑,他带头走出了高塔——像刚刚那个自称神使的女孩说的,包围着他们那些恶魔果然一动不动,石像般排列在门的两边,只有张牙舞爪的样子仍然狰狞。
看到他平安通过,其他人也紧紧跟上,心惊肉跳地穿过这些怪物,一起朝着城门跑去——直到走下山坡,绕过焚毁的营地和恶魔的包围,淌过河流,也再没有攻击他们的恶魔。
最后,看着眼前通向安全城镇的道路,残兵败将们终于松了口气。
他们约定不再回兵营,而是直接各回各家。
但他们不知道,今天见到的“神谕”,将会成为挥之不去的诅咒,在入夜时分化作梦魇,不断提醒着这些凡人末日将近,直到他们彻底屈服……
视线回到黑岗城堡,时间还是午后,城堡市集中的酒馆内,丘比不知什么时候变回了兔子一样的原型,在米亚面前摇起尾巴:“很棒啊!不错啊不错……就蛊惑人心的能力来说,不愧是魔王殿下!”
“你在讲什么怪话?我只是对他们实话实说罢了。”
希欧莉意外地发现,米亚脸红起来。
只是夸了一下而已,她想不到米亚这么容易害羞。
“那些法术,您也都想起来了?”
“快了,其他的已经全部想起来了——众神的吩咐和前世的记忆。”
丘比舔舔手,跳到了一边的吧台,居高临下地看着桌旁的二人。
“那么,我会去24小时监视联军的方向——如果有冒险者从那边过来,我会提前告诉您。
还有,请让怨灵帮助你吧……它们中不少还有完好的双手,可以使用凡人的工具,去砍树、布置之类的,还有放血魔和恶魔战士也可以帮忙。总之,请尽情使用这些苦力。”
“我知道了。”
说完,丘比就丢下二人,慢慢离开了酒馆,准备去南边的城门充当它的人肉雷达。
如果怨灵们可以被绕过,那么,丘比的感知可不是凡人的斥候能够蒙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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