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雅一个人坐在靠角落里的桌子边，手里抓着把镀银的勺子，偶尔会挖一小勺面前的蛋糕吃，整个人显出百无聊赖的样子。
对于不久前才刚担任永恒团长的希雅来说，参加这种级别的会议，还是第一次。以前她虽然是希尔圣女的养妹，但毕竟只是个普通的学生，所以根本没有资格去参加类似这种的会议。
希雅本身就是好静的女孩，对于这种热闹的气氛并不感兴趣，所以一进来就找了个没人的角落坐下。期间虽然也有一些别的骑士来邀请她跳上一曲，也都被她婉拒。
但希雅毕竟是场内极其少见的女孩子，而且还是那种青春可爱的美少女，所以不时就会有自我感觉良好的大叔或者大爷走来邀舞，这让她有些不胜其烦，直到薇薇安上台演讲，情况才好了许多。
希雅再一次不动声色地拒绝了某骑士的邀约，叹息着摇了摇头，她没有听薇薇安在说些什么，视线却瞥向大厅的另一侧，那里站着舞和化过妆的简若。
希雅对简若十分好奇。
刚刚进来的时候就觉得这人有点眼熟，而且舞的话也让希雅有些摸不着头脑。现在又看到舞主动过去找她聊天，两人站在一起聊了很久，相谈甚欢的样子，偶尔还能看到在外人面前一直都十分高冷的舞姐姐捂嘴轻笑，甚至笑得前仰后合。
还从来没见过舞姐姐会对谁那么上心……所以说这个人到底是谁呢？
简若倒是没想到舞的行为会让自己的那个名义上的“妹妹”对自己产生好奇，事实上，她也是刚刚才从希尔圣女的记忆里想起那个少女的身份。
但简若并没有要上去认亲的想法，虽然有一个能干的妹妹是成功人士的标配，但简若现在的身份有点尴尬——理论上来说，她现在应该是个死人。
被贯穿心脏，埋到海底的死人。
所以压下那个不靠谱的想法，简若和舞坐在一边讨论着接下来该如何行动。
直接在这里动手当然是不存在的，场里那一群龙精虎猛的大爷大叔可不是吃白饭的，在开不了无双的情况下发动群嘲，这种行为无异于找死；而且舞原先的目的也不是要把这个地方破坏掉。
“对了，话说那个约瑟夫家族的族长，这次要推出的秘密武器，难道就是被改造后的魔族？”简若有些疑惑地挠了挠头，“用魔族去打魔族，你们就不会觉得奇怪嘛。”
舞轻轻抿了一口果酒，她似乎很喜欢这种微甜而醺的感觉，“当然不是了，事实上，就连人造魔族，在最开始的计划里，都只是个意外。”
“意外？”简若愣了一下，没有想到会是这种情况，“不是你等等，难道他们一开始并不是打着创造魔族的目的去的？”
“当然不是了，”舞白了简若一眼，“你会甘心从人类变成魔族然后还死心塌地替把自己变成魔族的那些人卖命？哦不对，现在是魔族在替你卖命……”
“呃……这个，调教有方调教有方……”
舞叹了口气，“那个计划在帝国高层的文档里被叫做《涅槃计划》，顾名思义，涅槃：浴火重生。这个实验最开始的目的其实是让参与实验的人变得更强。”
“你应该知道，那些所谓的人造魔族是依靠一种晶石提升力量的，那种晶石最开始被叫做魔能水晶，它是从哪来的我到现在还没调查清楚……我估计应该是来自魔族境内。现在可以确定的是，那种物质里蕴含了大量的魔法能量，而且是可以被人体直接吸收的，后续的研究里发现，那些被吸收的魔力可以永久性地提升自己的力量。”
“但是会沾染上魔族的气息，甚至会直接变成魔族……是吗？”简若静静地听着，忍不住轻声问道。
舞沉默了几秒，然后点了点头。
“具体为什么会变成这种情况，但当第一个试验者身上出现了魔族气息的时候，我们就该知道，真正的恶魔被放出来了。”
“难道在那之后，帝国没有停止研究吗……”简若皱起眉头，有些疑惑，“他们明明知道……”
简若没有继续说下去，她自己是个还算不错的小说写手，写过很多为了追求力量而不择手段的人和故事。或许理解没有那么深刻，但她能明白为什么实验会被继续。
魔能水晶可以提升力量，永久性的提升，这对于很多天赋不足的人来说，可能是唯一变得更强大的道路——这是平常人没办法拒绝的诱惑。
“然后实验就继续了，只不过后来的实验都是在研究怎么避免沾染魔族气息，或者说怎么避免变成魔族。”舞摇晃着手中的酒杯，轻声说道。
“成功了？”简若试探着问道。
“没有。”舞摇摇头，“非但没成功，而且又发现了另外一个后遗症——魔力暴动。”
“诶？”简若愣了一下，然后想起了奈原，他……好像就是为了压制魔力暴动才做出那种事的吧？
“被吸收的魔力会暴动，变得异常活跃，暴动周期没有规律可循，可以确定的是，每次暴动都会比上一次更严重，最后……”舞脸上露出一个有些奇怪的笑容，“最后就会死掉。”
简若久久的沉默，许久才又接着问道：“没有办法压制？”
“当然有啊，在下一次暴动之前变强，强到可以压制住暴动魔力，或者，在魔力暴动的时候再吸收一块魔能水晶。”舞放下手里已经喝空的酒杯，从边上找到一小碟糕点，小口地吃着，“目前我知道的只有这两个办法，前者很难做到，后者算是饮鸩止渴，外来魔力越多，暴动的时候就越难压制，和慢性自杀没什么区别。”
舞微微眯起眼睛，享受着盘中糕点的甜蜜口感，脸上露出极为放松的表情。
“本来我还以为帝国那群蠢货只会用这种东西来控制普通人，没想到他们现在把手伸那么长。”
舞的脸上带着些玩味的笑容，“都伸到教廷这边来了。”
“嗯？”
简若一时间没听懂舞的意思，于是有些发愣。
“你想啊，如果有人吸收了魔能水晶的能量，那他就一定会受到魔力暴动的反噬。如果那个人恰好是个很强的家伙，前面几波暴动或许没事，但到后面呢？”舞似笑非笑地看着简若，等着她的回答。
简若只觉得喉咙有些发紧，想到了一个很可怕的答案：“那就只能不断地依靠魔能水晶续命，然后有水晶的人就可以……”
“这就是，控制。”
舞说着，打了个响指，似乎很满意简若的表现。
“可这和教廷……”
“今天这里的人，所有人，都隶属于教廷，或者和教廷有各种关系。”舞看了一眼台上正忙着介绍自己家族的薇薇安，“他们都是教廷的人，而今天之后，不出意外，都会成为帝国的走狗……嗯，包括小希雅，你的妹妹。对了，顺带一提，你妹妹真棒，很爽。”
简若沉默了半晌没有说话，脸上表情变幻不定，不知道是不是被最后一句话噎到了……
“我们，是哪个意外，对吗？”简若终于抬起头来，看着舞，轻声问道。
“是的，我们会是那个意外。”舞肯定地点点头，轻声说。
简若深深地呼吸了几口，看向四周全然不知情况的众人，心里有些压抑，但她还有一个疑问：“那……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包括涅槃计划，包括魔力暴动，包括……包括今天的会？”
“这很难想清楚吗？”舞坐在椅子上，轻轻地晃着那双修长白皙的美腿，然后她突然把脑袋凑近简若耳边，轻声说道：“我就是涅槃计划的参与者，我还是第一个实验者，活得最久的那个。”
突如其来的少女的香味让简若一愣，随后舞的话就让她彻底懵了，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舞。
而她只是“咯咯”一笑，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甚至还抽空对着简若的耳朵呵了口热气，引得简若忍不住一阵颤抖。
舞很平静，似乎她说的并不是自己，而只是一个毫无关联的普通人，很难想象她在生命随时会受到威胁情况下还能笑的那么自然而随意。
“你是帝国的人？”简若脸色微微一变，表情变得凝重，直视着舞的眼睛。
“不啊。”很随意的反驳，但舞的表情却会让所有人都相信她说的是真的。
“我也不是教廷的，我来自永恒，所以我只为永恒服务。”舞幽幽地说道，“如果帝国不对永恒下手的话，那我也不会做什么，帝国想要控制谁也好，想要打败教廷也好，这些都和我无关，我只需要保证自己别那么轻易死掉就行了。我本来不想掺合到这件事里，但帝国错就错在他们把请柬送到了永恒。”
“所以我来了，我是永恒骑士们的大姐姐，那么多可爱的姑娘还没被我玩过……所以，我有必要把那些想对永恒不利的人，亲手送下地狱。”
舞压制着音量，所以声音很低，但简若能听到她话语中的那份坚定与决绝。
她做这件事不为什么，不为财富，无关地位：只是因为有人想动永恒，有人要欺负永恒的姑娘们。
那就下地狱去吧，我亲自送你过去。
简若低着头，沉默不语，舞也没有说话，脸上挂着玩味的笑容，看着简若。
“我该怎么做？”
简若再次抬起头来，眼睛里闪烁着坚定的光。
“先想办法把薇薇安带走，我还在调查他们把魔力水晶藏哪去了……因为是秘密行动，所以带的人不多，可能还需要一两天时间，把薇薇安带走的话，可以让局面稍微乱一点，我的人也好动手。”
“带走吗……直接动手可能比较麻烦……”
简若喃喃道，同时看向薇薇安，幼女形态的族长大人现在结束了第一阶段的演讲，刚走下台，找了个地方坐下，正在吃东西。而上次见到的那个巨、乳猫娘正跟在她后面寸步不离，那个叫莲娜的女仆倒是没看见，不知道藏在哪里。
简若想了想，把还在吃蛋糕的零给叫了回来，低声询问了一些问题，在得到她肯定的回答后，心里有了计划。
舞一直看着简若和零，看着他们低声交谈，没有说话。
简若确定了计划之后，朝零做出一个“开始行动”的手势，嘴角还沾着蛋糕渣的少女点点头，走到没人注意点角落里，身体渐渐消失在阴影中。
“暗影亲和力？”
舞稍微有些惊讶，然后她看到简若端着杯果酒，装作随意的样子，慢慢走到薇薇安的身侧。
在终于路过薇薇安边上的时候，简若瞥了一眼薇薇安平坦如北离的胸前，嘴巴里轻声说了一句：“这么矮的个子，这么平的胸，这家伙该不会是个小孩子吧？”
薇薇安一愣：“你说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