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吵死了！”
伴随着一声带着起床气的怒吼，床头柜上的闹钟被枕头砸在地面上。但无疑宜家闹钟的质量经得起考验，即使是收到了撞击也依然恪尽职守地响个不停催促着主人起床。
这样僵持了大概有一分钟的时间，最后还是床上的人率先举手投降，一把跳下床来擒住闹钟，关掉闹钟的架势看起来像是忍不住要把它吃掉。姿势与原始萨满祭司的跳大神倒是有几分相似，一头红毛如挂面般胡乱甩来甩去。但是可能并不好吃——上面散发着浓烈的隔夜酒精气味。
强行把一个起床气严重的人从床上拉起来的后果是无法预料的，在无量塔姬子这里不同概率产生的结果可能还得加倍。宿醉加上起床气造成的结果就是她已经打坏了不知道多少个闹钟，就算是宜家的东西质量再好，可能也经不住她这么轮番地蹂躏……好在今天斗争的结果以闹钟的胜利宣告结束——姬子关掉闹钟之后本来还有睡回笼觉的打算，但最后辗转反侧二十分钟还是没法入睡之后，她也就宣告放弃了。带着一身酒精和香水的混合气息，以及满脸油乎乎的隔夜残妆从床上爬起来。寻找拖鞋的时候又不小心碰倒了撂在床边的空酒瓶子，自己摔了一跤。
暑假刚开始不久，随着学生放假姬子也就彻底进入了赋闲的状态。半个月里几乎每一天她都是喝得人仰马翻晃回宿舍，抱着马桶狂吐不止后躺在床上睡觉；严重点甚至还需要德丽莎出动，召集人手把姬子抬回去……然而如此一来姬子也就从来没有记起过把自己床头的闹钟关掉，每天早上都重复着砸闹钟的戏码。
姬子昨天喝得还不算很多，也就不至于到衣服还没有换就上床睡觉的地步。她摸索一番没找到拖鞋，于是光着脚走去浴室——镜子里的那张脸上堆着层层叠叠的黑眼圈，眼角额头还有些不知什么时候爬上去的皱纹。姬子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愣了几秒，她端详着那张脸，像是在看什么陌生人似的，不敢接受自己会变化得这么明显。按照姬子自己的说法她“还很年轻”，原本她还希望着自己这种能够肆意挥霍的日子再长久一些，但当姬子自己发现粉底液和遮瑕膏越用越快的时候，她就知道自己的愿望应该是不大可能实现了。时间是最无情的东西，它操纵且改变着世界上的一切。拿自己生活过的二十多年来和整个宇宙的历史相比，那简直连个零头都占不到。或许就像是德丽莎经常告诫自己的一样，如果她再这么下去，迟早有一天得把自己喝死。
“老娘怎么会有那么容易死……”
姬子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嘲讽地笑了笑，接着打开水龙头洗掉自己满脸的隔夜残妆。
这一天的开局对于姬子来说并不是很顺利，不过好歹也算是开始了。她把自己拾掇干净之后，坐在床上却有些不知道该去干什么。如果是十二点起床的话，那么自己直接去吃午饭就好。然而现在——她又抄起床头的闹钟看了一眼，八点半。也并没有什么工作需要自己来处理。总不能一大早就喝酒吧？虽然自己一个人对瓶吹也是常有的事情，尤其是在自己约不到人的时候……
姬子躺在床上两眼望天，现在这种没事干的感觉倒是弄得她有些不舒服。自己的业余生活全部都用在了找对象和喝酒上面，以至于现在到了真正闲下来的时候，姬子反而没有事情可以做。书？也就只有自己在上大学的时候宿舍里才会摆那种东西，她自己都不记得上一次除了工作以外的阅读是什么时候。现在回想起来大学里面的知识，自己已经还回去了大半。估计再过几年就发展到连高中生也不如的水平了……虽然苏格拉底说过“知识即美德”，但有时候求知对于人来说的确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如果想去探求未知的领域并且因此获得思维的乐趣的话，那么第一步就是先要去掌握前人所发掘的知识。这个过程往往是很艰苦且困难的，而且越到未来就越是如此。她甚至有时候觉得自己还是不要那么辛苦好一些，现在都不知道当初是怎么样的毅力能够驱使着自己去熬夜肝论文。现在让自己写个报告都能头疼半天，最后糊弄了事。
她老觉得随着自己年龄增大，那种属于年轻人们的雄心壮志也就离她愈发地远起来。会不会等到自己彻底退休的时候，就已经对新鲜事物不会产生什么兴趣了呢？她往往觉得自己心态也还年轻，但是行动却早就已经把她的所想出卖了。甚至连姬子自己都有些奇怪——她怎么就突然地想到自己的未来上去了呢？自己明明是那种混一天算一天，没什么进取心的人。
“今天难得早起啊，姬子少校。”
“别那么用力！你自己有多大劲不清楚吗？”姬子一把打掉肩膀上德丽莎的爪子，看着她在自己的对面坐下来。反而感觉有些疑惑，“你是怎么知道我早起的？”
“唔唔……里身上的酒气么平时辣么重……”德丽莎塞了一嘴的食物，有些口齿不清地用叉子在姬子身上指指点点地说。“估计是早上好好收拾了一下，衣服也是干净的。”
“你是不是抓学生仪容仪表都抓出经验来了……总感觉这种搞风纪的都有当侦探的潜质。”姬子肯定了下对方的观察力，接着埋头去对付自己面前的那些食物。其实吃不吃饭对于她来说并不重要，姬子感觉自己续命的关键是酒精。如果一天不喝些含酒精的东西，她会感觉整个人都萎靡不振。有些东西在姬子看起来，也并不会像是她人所说的那么好吃。自己吃饭只是出于生存需要而已。
“怎么老感觉像是你和饭有仇一样，每次吃饭都那么慢。”德丽莎吃完已经端起盘子准备撤走的时候，姬子面前的餐盘里还剩下一半的东西。“你还是少喝点酒吧，别躺在病床上每天挂葡萄糖的时候怪我没提醒你……”
“你就巴不得我快点死吧，这样你就不用每天找人把我抬回去了。”姬子一面对付自己餐盘里的东西一面回怼。“你的建议先放一放，我有时间会考虑采纳的。”
“别有时间了，还有记得这个月按时去体检。反正你不爱惜身体，到时候没人能帮你受苦，还有……”德丽莎临走前又贼兮兮地转过头来，“你好好想想今天是什么日子哦，想不起来好好想想……”
“又在搞什么鬼名堂？”姬子掰着指头想了想今天到底有什么特殊的纪念意义，但是半天都没有头绪——“今天不就是星期三吗？这家伙不会又要弄什么奇怪的东西吧？”
然而似乎所有人都像是约定好了的一样，认识姬子的人一见到她都在不约而同地提醒她想想今天是什么日子。到最后姬子抓破脑袋也想不出来今天是什么日子的时候她才恍然大悟——估计一切都是德丽莎捣的鬼，毕竟第一个对自己说这句话的也是她……搞得自己一下午光去想今天究竟是什么日子，连酒也忘了去买。姬子风风火火冲到办公室原本想去把德丽莎拎出来，结果发现里面压根就没有人……她就觉得仿佛谁都在和自己作对，今天过得是及其无聊而郁闷……
圣芙蕾雅学园因为是小女生们居多，所以并没有售卖酒精饮料的地方，姬子一个下午也没找到德丽莎。随便在商业街逛了逛磨掉了一个下午就感觉没什么力气，她把这些症状归咎于自己没沾上酒精。于是觉得这可能是德丽莎用来让自己戒酒的法子。心里又觉得德丽莎的招数异常低级——一天不喝酒其实也死不了，但是明天自己就不可能会再上德丽莎的当了……她顶着落山的太阳，慢慢走回宿舍去，想着晚上自己又该干些什么才好。
“我回来了。”
不论房子里有没有人，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说“我回来了”，哪怕是对着空气讲。姬子在美国留学这么久也没能改掉这个日本人独有的小毛病。今天她漫无目的地瞎逛倒是耗掉了不少的体力，再加上穿着高跟鞋出门，脚倒是如同被锥子扎一般疼。她在玄关的地方换上拖鞋，拖着自己沉重的身子准备倒在床上再不起来的时候。“啪啪”的几声巨响却冷不丁地出现在房间里，把她的疲劳全都赶走了——谁还能进自己的房间呢？
“我说了让你回想下今天是什么日子嘛，喝酒喝得脑袋都糊涂了……”德丽莎从床底下冒出来窜到姬子的面前。接着琪亚娜几个，还有那个刚来不久，自己对他并没什么好感的红毛舰长也跟着像地鼠一样从床底下钻了出来。房间里飘满了五颜六色的碎纸屑。
“现在想起来了吗？亲爱的姬子少校？”德丽莎掏出手机指着锁屏界面的日期给她示意——“你过得连自己的生日都不记得了，我还让别人一直提醒你你都想不起来……”
“过生日有什么好庆祝的，”姬子嘟囔着把德丽莎推开，“又不是小孩子，我都想忘掉自己的生日，一过生日自己又老了一岁……”
“姬子老师明明连三十岁都不到为什么还要说自己年纪大，不是还很年轻吗？”琪亚娜说话又没有经过大脑的思考，但是姬子估计是因为自己过生日，就没有上去拧她的耳朵。看着自己的桌子上摆着蛋糕，还有一大堆零食与饮料之类的东西。显然都是德丽莎和小女生们带来的，唯独就是没有酒之类的东西……让她感觉有些丧气。
“你是找这个吧？”德丽莎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瓶红酒递给她，“今天只能喝一瓶啊。”
“好好……”见到酒的姬子瞬间精神起来，大有准备拔开瓶塞就往嘴里倒的冲动。不过琪亚娜她们还是拉着姬子先去切了蛋糕，七手八脚地在蛋糕上插上蜡烛。中途姬子甚至都有些不记得自己做了些什么，就看着其他人已经在开始分蛋糕了。
“突如其来”的生日并没有让姬子有多么的开心，但是有酒喝对自己而言就很满足了。琪亚娜她们围在身边叽叽喳喳地说着什么，自己却觉得并没有什么很特殊的纪念意义——只有另一个红毛也坐在自己的旁边，并且时不时朝她这里乜斜那么一两眼。
“你怎么来了？”
“我？就是被小女生拉着过来了，她们一大早过来找我，说今天是你的生日……让我陪着忙活了一整天。”他看起来倒是不大乐意，好像这些东西对自己来说是浪费时间。
“我还认为你会挺乐意的，感觉你和她们几个关系也不是很坏……”姬子又对着瓶子灌进一大口红酒，“否则你应该早就走人了吧？”
“嗯。”他有些讪讪地应付着，“又不是我的生日，而且我觉得和你也不是很熟……不过大家忙活了一天你就坐在这里喝闷酒不大好吧？她们以前不是你带的吗？感觉像是陌生人一样。”
“老娘怎么样用你教吗？”姬子看起来已经有些喝醉的征兆，在舰长的肩膀上垒了一拳头，“我自己的生日又不需要别人告诉我怎么过。“
“酒品真差……”舰长觉得再待下去等姬子喝醉了自己可能很难脱身，就趁着她还在往嘴里灌酒的工夫立马起身脱离控制范围。跑过去和琪亚娜她们凑到一起。不过好像谁都没有怎么注意今天的主角，大家在一起谈着关于姬子的各种事情。姬子一个人，在沙发上盯着玻璃瓶里的残酒发愣。
“嗯，又老了一岁……”她掰着手指算了算，知道今天自己已经二十五岁了。
PS：姬子阿姐的生日原本应该是两天前，但是因为自己最近考试排得满满当当，所以只能赶在周末送上迟到的生日祝福。按照现实世界来算，姬子阿姐今年应该已经三十一岁了（逃）
这一章借鉴了普鲁斯特《追忆似水年华》中部分意识流写作的手法，主要写姬子的心理活动。因为我认为姬子实际上是一个十分复杂化的人，她的年龄与身份还有经历都应该让她想得比琪亚娜等人多一些东西。以至于生日也并不会是单纯的小孩子般的快乐，更多的确是随着年龄增长而不断失去热情的内心和迷茫的未来。在写作水平上可能这一章因为大胆决定这样写一下，可能文笔的确会有很大的下降，还请读者们多多给予建议，您们的建议就是我进步的最好动力。奥利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