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
“哎哟~!!!加了牛油味道就不一样,香疯了!”
陈爽低头猛嘬一口浓汤,吸得滋溜作响。他长舒一口气,一边伸出舌头舔着唇上的余味,一边意犹未尽地用面包抹起碗里的残汤,乐得合不拢嘴。
而爱丽莎则是安安静静地坐在一旁,默默地看着陈爽这般狼吞虎咽的吃相,微笑着什么话也没说。
“说起来呀、爱丽莎。”陈爽又哗哗作响地喝尽了最后一口汤,看着身边的女孩问道,“你是什么种类的魔物娘啊,能跟我说说吗?”
“哦……” 爱丽莎摸了摸手中的小杯,低下头若有所思地沉默了一会。
良久,她才抬起头来,尾巴也随着她的动作下意识地翘上了肩。
“我是小灰鼠,先生。我们的品种在东方确实不多见。”
“小灰鼠?” 陈爽斜着眉毛倒了一杯水,奇怪地问道:“那有大灰鼠吗?”
“不……不是的,先生……我不是小的【灰鼠】,而是【小灰鼠】呢。”
“哦~~~” 陈爽点了点头,心里暗自想到:
同理:不是大的【熊猫】,而是【大熊猫】啊。
“我们这一支是类人魔物,所以只需要很少量的魔力就可以隐藏自己的样貌呢。”
“你是说你的尾巴吗?”
“尾巴是最难隐藏的部分……因为我们的尾巴是不受意识控制的,完全依照本能而活动。一旦暴露出来,那基本上就露馅了……幸好这个小镇上的魔力十分充足,只要不掉以轻心,我就能保持住人形。”
“也就是说,你要保持你现在这个样子,是需要持续消耗魔力的?”
“嗯。”
“那你原本长什么样啊?”
“先……先生想看吗……?”
“额,我是觉得吧,一直保持人形也挺累的……放松一点不好吗?把魔力解了吧,怎么样?”
“不……不要……” 她一边说着,尾巴便一边和脑袋一起焉了下去。
“没事儿,真的。” 陈爽说着嘬了一口白水,轻轻一叹道:“我们俩同住一个屋檐下,怎么舒服怎么来,知道吧?别的都无所谓。不管你本体长什么样,我都不在乎,你住得舒服就行。”
“我……我就这样就好……” 爱丽莎握紧了手里的杯子,为难地说道:“我露出尾巴就足够了,我就这样就好……”
“额…………也行?”陈爽举杯小抿了一口,清了清喉咙问道:“不好意思,我给你添麻烦了吗?”
“不是的,先生看来是不知道呢。” 爱丽莎抬起眼睛,尾巴也随之轻轻地晃了两下:“魔物们大多都想恢复基本的人形,并乐于以类人的样貌生存着。在魔物当中,最受羡慕的那些魔力深厚的极少数精英,甚至可以在完全的人形和魔物本体之间自由地变换。而像我们这样的天生的类人种,也受到不少嫉妒呢。所以,我想保持现在这样……就这个模样就好……”
“哦,这样啊?” 陈爽愣了愣,心说这个世界的魔物还蛮有意思的……
这么一想,那这个世界的人类岂不是一个很有面子的物种?
他笑着又喝了一口白开水,好奇地问道:“我的确是不了解,可你们为什么想要变成人形啊?说到底,你们是魔物不是吗?”
“嗯……看来先生的家乡没有魔界呢。” 爱丽莎说着,耐心地解释道:“我们魔物不是生物,而是魔法物。我们没有父母亲人,死去也只会化作灰烬,不会留下尸体。而构成我们的魔法身体的,正是人类逝后的灵魂。所有魔物都是如此,无一例外,所以我们才本能地想变回近似于人类的形态啊。”
“…………”
陈爽默默地举起空杯子,缓缓地喝了一口空气。
他愣了愣,好好地消化了一下这个世界观,得出了简单的总结:
人死后,灵魂会化作魔物?
那这个世界还真是蛮有意思的……
“等会……你们因为是魔法生物,所以没有亲人和父母……也就是说,你们也不需要繁衍,是这个意思吗?”
“嗯。因为都是灵魂化成的,会直接在魔界中降世呢。不同的魔物族群会有不同的仪式来抚育新成员,但也有些比较凶险的魔界,一出生就得面临残酷的弱肉强食呢……”
陈爽默默地拿起水壶倒了一杯水,忽然坏笑着问道:
“那你为什么会懂男女之事啊?”
“啊……?” 爱丽莎唰地一下红了脸,小尾巴颤颤悠悠地打了一个卷,慌忙垂了下去。
“哎,我问你啊:你们魔物又没这些东西,怎么你一个小姑娘家的,嗯?知道的还挺多?” 陈爽乐呵呵地揶揄着爱丽莎,挑起眉毛问道:“你都跟哪学的啊?”
“我……我……我不知道!都是村子里的裁缝阿姨说的!有一次我在她店里没进隔间就把外衣脱了,她就训斥我说:在外人面前这样是要被当成那种女人的……她还说我是个坏女孩……先生!我不是坏女孩!我不是………”
爱丽莎急急忙忙地说着,尾巴也慌慌张张地跟着卷弄着头发,直到两者完全纠缠在一起,揪得她猛地一疼。
“没没没!没事,没事!你是个好姑娘,我晓得的。”
陈爽笑了笑,知道自己玩笑开过了。
他端起杯子,赶忙顺着话题聊了下去:“你刚说到裁缝是吗?那是村子里的哪位阿姨啊?”
“是朵西太太,就是带着小女儿安妮的那位遗孀。”
“哦……对,那天好像见过。” 陈爽想起了自己刚来那天,台下确实站着一位中年妇女,带着一个小女孩。
“嗯……其实她人挺好的,就是……有时候对礼节特别地严格,有一次菲去她家里帮忙,还被她说了一通呢……”
“嗯……?菲又是谁??”
“就是,就是提姆叔叔家的女孩,其实是提姆的哥哥的女儿。”
“提姆又是谁?”
“提姆叔叔就是镇上的木匠,他就住在海伦娜姐姐的诊所的旁边……”
“海伦娜姐姐又是谁??????”
“嗯,海伦娜姐姐就是那个……”
“等,停一下,请停一下。”
“……?”
陈爽把手**头发里向后唰地一捋,长舒了一口气。
这怎么感觉就像是上百度随便查个词条,然后好奇地点开了超链接,然后超链接导向了新的超链接???然后新的超链接导向了新新的超链接,然后就“新新向荣了”!?
这……!
村里的人我一个都不认识啊!!!
陈爽的嘴唇往下一撇,苦着脸色摇了摇头说道:“要不明天锄完杂草,趁着午饭时间再去一趟镇上吧,我跟大家再认识认识。”
“好~”
“到时候就要靠你领路了啊,爱丽莎。”
“嗯,交给我吧,先生!”
“得,碗给我吧……”
“先生!我来就好~!我来!”
“你今天刚搬过来,别乱忙活,好好歇着。我来洗碗。”
“先生……”
“哎哟,我先去打盆水……” 陈爽一边嘀嘀咕咕地自言自语着,一边收好餐具,往后院走去。
爱丽莎看着陈爽背影,便抱起腿来往椅子里一缩,自顾自地笑了起来:“原来人类和魔物是可以和平共处的呀……”
如果先生愿意接受我的话,那村里的大家会不会……
可她的笑容没有持续多久,便黯淡了下去
如果魔王没有降临魔界,如果人类和魔物之间没有过战争的话,如果……
这世上真的还有像先生一样的人吗?
先生,一定是这个世界的礼物吧……
另一边
陈爽正坐在后院里
默默地看那着口井和手里那半根被他不小心掰断的木质曲柄。
“蟹!”
陈爽骂着,一把丢掉了手里的木柄,看着已经失灵的井轱辘,陷入了沉默。
他那睿智而理性的头脑在经过一番审慎的深思熟虑之后,对这个世界产生了更进一步的全新认识。
他那决不妥协的批判精神和顽强不屈的斗争意识使得他不得不呐喊般地,发出这振聋发聩的惊天一问:
“为什么中世纪会他吗的这么傻X?”
啪!
陈爽黑着脸抬脚踩住井口,伸手把粗麻神在腕上缠了两道,咬着牙,涨红了脸,硬是徒手把水桶从井底提了上来!
他一抹头上的汗,哗啦一声把水一口气倒进盆里
然后突然飞起一脚!又快又狠!
恨恨地把水桶给踢了下去!
噗咚——!!!
爽哥心满意足地听着下方砰地一声水花炸响,不禁仰天大笑道:
“哈哈哈哈!爽!”
狂笑过后,便又老老实实地坐了下来
开始温柔地给碗洗澡
说起来……
正好明天要去见木匠,跟他说一声,帮忙给看看吧?
陈爽一边洗着碗,一边在心里暗自盘算着今后的计划。他边想边笑,甚至忍不住哼起了小曲。
可他却浑然不觉,一朵乌云悄悄地盖住了月光,令大地骤然为之一暗……
“啊啊啊啊啊!!!!!!!!”
爱丽莎的尖叫声一下撕碎了陈爽的思绪,惊得他猛地抬起头来,急忙忙朝客厅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