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叫做艾瑞克,是子爵的一个卫兵队长。” 菲对爱丽莎解释道,“他也是我的青梅竹马呢,他的父母都在战乱中死掉了,后来是我叔叔抚养的他。”
“那是十二年前的事了吧?”
“其实是七年前的事,那时候我七岁,艾瑞克十岁。艾瑞克的母亲病死了,父亲又和我爸爸去打仗了,一个人孤苦伶仃地没有办法。所以,叔叔就把他接到了家里来。四年前,艾瑞克哥哥也从了军,就离开了镇子到城堡里当卫兵去了。”
“他为什么要走呀?” 爱丽莎瞪大了眼睛看着那个年轻气盛的陌生少年,有点怕他。
“因为艾瑞克哥哥从小就想当兵呢……他说要将来等他做了将军,就骑着大马回到村子里来,把我们都接到城里去住呢。”
“那你想去城里住吗?菲?” 爱丽莎眨了眨眼,看着身边这位如绵羊一般柔软的少女,心里有些不舍。
“我不知道……” 菲迷茫摇了摇头,困惑地看着自己的青梅竹马呢喃道:“为什么艾瑞克哥哥要跟镇长吵架呢……?”
“我们去劝劝吧?菲,你还走得动路吗?”
“我可以……” 菲喃喃着拾起步子,和爱丽莎一起快步赶到了男人们的身边。
“我不认可!我绝不认同!他是一个流民!一个东方人!一个没有开化,不懂礼数,会偷走我们灵魂的长着人类模样的野蛮牲畜!我绝不能同意他当我们的镇长!”
“哦。” 陈爽语气冷漠,神情冷淡,宛若一块人形冰雕。
“我给你解释过了,艾瑞克。” 提姆面色难看地拄着手杖坐在两人之间,提着嗓门说道:“他是子爵特赦的人,从法理上来说,享有和我们一样的平等的公民权。这些在他来的第一天,就被公职解释得清清楚楚了。再者说,他来到镇上之后,平平静静地过日子,认认真真地当镇长。麦克都说了,就是镇长出力解决了修道院闹鬼的幽灵……”
“这些都是他的诡计!不要被他给骗了!!这个东方人在镇上多待上一天,你们的灵魂就要被他抽去一分!早晚有一天他会把你们都做成行尸走肉!变成他的活祭品!”
“艾瑞克……你吃错了什么?这里是人间,不是魔界。”
“这和魔法没有关系!他是东方人!他会诅咒!他会阴邪诡术!他要把你们所有人都害死的!”
“哦。” 陈爽苦着脸挠了挠头,看着提姆问道:“不好意思,提姆先生,东图拉德人在洪泰克公国的形象就这么差吗?”
“你还装无辜呢!你这个……” 艾瑞克气得直咬牙,却被提姆一个瞪眼打断了话。
“没有,真是让你见笑了。” 提姆吐了一口气,又抬起头来看着陈爽温和地说道:“实话实说,应该说是完全没有形象。除了您,先生,我们这辈子就没见过第二个东方人,所有的印象都来自流言蜚语。希望您能理解,镇长大人,隔着无垢之海呢,天高水远啊。”
“你不远万里地来到我们国家,你图的什么?渣滓!你骗得了所有人!你骗不了我!这里是生我养我的村子,由不得你兴风作浪!”
“行吧。” 陈爽耸了耸肩,疲惫地揉着眼角说道:“我会记在心上的。”
“艾瑞克哥哥……” 菲走上前来拉住了艾瑞克的胳膊,眼巴巴地看着他哀求道:“别吵了嘛……”
“先生……消消气……这一位是菲姐姐的青梅竹马,大家第一次见面不熟悉才……” 爱丽莎也来到了陈爽身边,依在他的身旁。
“菲,好久不见,你气色看上去好多了……不过,她是谁呀?” 艾瑞克跟菲才寒暄了两句,便敌意地看向站在陈爽身边的爱丽莎。
“艾瑞克,别这样……这位是爱丽莎,是劳伦斯爷爷两年前收养的女孩。第一次见面,跟她打个招呼不好吗……?”
“打招呼?” 艾瑞克目光一冷,盯着爱丽莎厉声问道:“你和他什么关系?站那么近做什么?”
“艾瑞克哥哥……别这么说话嘛……”
“我是先生的助手!我帮镇长一起管理镇子!” 爱丽莎骄傲地扬起脸来,特别自豪地挺起了胸膛。
“管理镇子?你?你们?” 艾瑞克嘴角抽搐着,冷笑一声说道:“一个来镇子才两年的小丫头,和一个才来了两个星期的东方人?你们?管镇子?”
“你……你真没礼貌!先生是个认认真真的好镇长!你……!你!” 爱丽莎气得直咬牙,小脸怒得飞红,眼看就要扑上去咬人了。正当她气得直哆嗦的时候,陈爽却轻轻地拍住了她的肩膀,慢慢地拉到了自己的身侧。
“先生……?”
“别急嘛,爱丽莎。人家又没说错什么。” 陈爽叹了一口气,摊开双手说道:“我们确实是初来乍到嘛。”
“艾瑞克!你听听!” 提姆恼怒地看着少年,恨恨地说道:“你不觉得自己很失风度吗?就你这样,也想做骑士吗??”
艾瑞克一听勃然大怒,指着陈爽怒声喝道:“就是为了斩尽这样的恶徒罪人!我才立志要做骑士的!如果我今天连自己的家乡都不能保护,那将来我还怎么保卫公国的疆土和荣誉!东方人!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现在就跪地忏悔,说出你的全部罪恶!否则……!”
“哦……?” 陈爽眉毛一挑,莫不做声地把爱丽莎拉到了自己的身后,微笑着说道:“哎呀,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井水犯不上河水嘛。你说我们这是何必呢?对不对?有点小误会是很正常的,君不知我,我不知君,俗话说不打不相识,我们今天可就算是认识了,对不对?有什么话好好说嘛,我觉得呀,俗话说……”
“啰嗦!闭嘴!” 艾瑞克怒目而视,一把甩开了挽着自己的菲,仓郎一声拔/出了佩剑!直指陈爽的胸口!
陈爽见罢立刻吓得后退一步,紧紧地护住了身后的爱丽莎,惊慌失措地推手喊道:“哎哎哎!我们俩第一次见面你就这样!不合适吧喂!!喂!这也太吓人了!!”
“妖徒!就算你有天大的能耐迷惑镇上所有人!你也瞒不过我的宝剑!认罪!或者死!我没有耐心!”
认罪,或者死?
这能有什么区别吗……?
陈爽急得冷汗直冒,脚下一阵哆嗦,不知所措地看着眼前那冰冷的寒锋。菲还想上前来拉住艾瑞克,却怎么也拉不住。爱丽莎也急得直发抖,却被陈爽死死护着动弹不得。眼看着双方剑拔弩张已经紧张到了极点!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提姆忽然噔地一声拄着拐杖往前一步,怒声喝道:
“住手!!!!”
“叔叔!别拦着我!我今天……”
“你今天什么?你要干什么?你在干什么!大白天!当着两个姑娘的面!杀人!!??”
“叔叔!我……”
“你什么?长大了啊?有本事了啊?学会杀人是吧?他是新鹰镇的镇长,你是什么啊?你是领主还是骑士?你算法官还是刽子手?你是什么?你一样都不是!你算什么东西啊你?”
“叔叔!我这是要替你们……!”
“屁。”
提姆不怒自威地拄着拐杖,骂得艾瑞克抬不起头,还不了口,看上去狼狈极了。只见木匠又是一杵手杖,怒声训斥道:“当初你说要去当兵,我就没同意。念在你是个男孩,想自食其力,独自闯荡,我也就点头了。我真后悔我害了你!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当了卫兵队长,配上了剑,挺威风是吗?什么都没学会,就学会了吓唬赤手空拳的小老百姓啊!?”
“叔叔!他是东方人!他不是……”
“他是我们新鹰镇的镇长!” 提姆掷地有声地说着,语调简直不容置疑。陈爽听罢都不由得愣了愣,心里满满当当地望着提姆傻笑了起来。
“……” 艾瑞克吃了训,脸上当然很不开心。虽然心不甘情不愿,但他也不愿意忤逆叔叔,只好收起了剑。一旁的菲见了,又急忙走上前来,伸出手来想挽住他的胳膊。
“等等。” 提姆冷不丁说道,瞪了侄女一眼。吓得菲脸色一白,只好不解地后退了一步。
“……?” 陈爽愣了愣,不明白提姆这是要干嘛。
因为他看着菲的表情就知道:
她是想挽住艾瑞克的右臂,好叫他不要再拔剑啊。
“把剑拔/出来。” 提姆看着艾瑞克,冰冷地说道。
“叔叔……这?”
“我叫你把剑拔/出来。” 提姆机械地重复着,语气不容置疑。
“叔叔……我,我……”
“把剑拔/出来,我不想重复第四遍。” 提姆的语气极为平静,却在无形间给了艾瑞克巨大的压力,让他不由得咽了咽喉头,尴尬地伸手握住了剑柄。
“叔叔…………?”
艾瑞克不解地看着提姆,缓缓地抽出了宝剑。
然而——
就在那一瞬间!
就在艾瑞克把剑完整地拔/出剑鞘的一刹那!
当——!!!
只听一声金属的闷响!那把宝剑便应声掉在了地上!摔进了肮脏的尘土之中!没有任何人看清那一瞬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太快了!
陈爽傻眼了,爱丽莎愣住了,菲惊呆了,艾瑞克怔怔地捂着剧痛的右手根本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他甚至错愕得忘记了喊疼。
噗通!
提姆险些一个踉跄摔倒在地,但他还是抓稳了手杖,歪着身子勉强地站着。他沉重地喘着粗气,抓着拐杖的手止不住地颤抖着,看上去羸弱难扶。
所有人都惊愕地看着木匠,怔怔地听他开口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