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
门突然打开,吓了泰瑟一跳。在他没反应过来之前,马斯曼便已经扑了过来!瞬间就提住了他的衣领,把他狠狠地摔在了墙上!
“唔哦!”
“说!!”
马斯曼怒目喷火,掐得死对头喘不上气。
“是不是你!?是不是!?”
“是……是我……咳咳……”
“你他吗……!”
马斯曼狠狠地一甩,直接把泰瑟一下扔进了烂泥地里,甩了个满脸臭泥。
他神色难堪地爬起身来,却又被马斯曼狠狠地踢了一脚,捂着肚子趴了下去。
“你还来干嘛!?嗯??你以为我不会杀你是吗?你以为我会手软吗!?”
“咳咳……咳……”
泰瑟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咬着牙说道:
“兔崽子,我是来警告你的……”
“哼哼。”
马斯曼冷笑一声,用力地攥紧了他的头发,咬牙切齿地说道:
“我他吗听着呢。你最好给我说清楚点,一字一句地说清楚。我可没机会听到第二次遗言,懂么?”
“巴克利……巴克利不见了……!”
“呵呵。”
马斯曼笑了笑,一口唾沫啐在了地上,俯视着他说道:
“是。他不见得挺彻底的。”
“听我说,我不是在开玩笑!”泰瑟生气地瞪着他,拍着地说道:“和他一起不见的还有蓝尼!我早就知道这个家伙有鬼,去年那个在魔界里消失的法师,其实就是他杀的!”
马斯曼愣了一下
“你说什么……?那个火焰法师?”
“对……他的法杖被找到了,就是被蓝尼销的赃。现在他们不见了,不在伯爵领,可能会到任何地方去寻找下一个受害者!”
“你是说……”
马斯曼松开了手,疑惑地问道:
“你是来警告这个的?”
“不然呢?”
泰瑟喘着粗气,撑着身子说道:
“他们有可能就会来约克镇,你和你的那几个小崽子最好在背上多长一双眼睛,这可不是在闹着玩的!你爱信不信,我管不着!”
刀疤脸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然后便站起身来,一脸嫌弃地掸着身上的泥。
马斯曼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犹豫了一下。他顿了顿,冷不丁地开口说道:
“蓝尼死了。”
拍打衣服的手骤然一停,愣住了。
泰瑟疑惑地抬起头来,诧异道:
“什么?”
“就今早。”
马斯曼指了指自己:
“我杀的。”
“……”
泰瑟望着他,神情十分复杂,很长时间都没有再说话。他伸手拽了拽衣领,冷着声音说道:
“是我来迟了。”
他说罢,转身就要离去,却被马斯曼拽住了。
“……?”
一回头,看见的是昔日队友那张熟悉的表情。那份较真、固执、说一不二又带着几分稚嫩的表情。
吱呀——
“马斯曼,你……泰瑟!?”
阿特拉从门中走了出来,看见刀疤脸顿时紧张了起来。
马斯曼却回过头来对他摆了摆手,轻松地说道:
“回去吧。”
“马斯曼……你确定吗?”
阿特拉松开了拳头,有些疑惑地看着两人。
“回去吧。”
马斯曼重复道:
“我和他,单独聊聊。别担心,就是聊聊。”
“……”
阿特拉还有些犹豫,可队友的眼神却在告诉他一切尽管放心。他最终点了点头,给了马斯曼一个多加小心的眼神,退回屋里去了。
“丑脸。”
马斯曼扭回头来,看着这个老对头问道:
“在公会里,你拉住我的时候,你到底要说什么?”
“没什么。”
泰瑟甩开了他的手,背过身去说道:
“再见。”
“放你娘的屁,给老子滚回来。”
马斯曼毫不客气地大爆粗口,望着他的背影一阵猛瞪。就好像真的有一股热能顺着他的目光击穿了泰瑟的后背一样,刀疤脸老老实实地转回头来,又看向了他。
“哼。”
泰瑟冷哼了一声,整理着袖子。
“你到底想说啥?”
马斯曼问着,语气里却没有不耐烦。
“我凭什么告诉你?”
泰瑟瞪着他,不甘示弱。
“凭我是废物,你吗的。”
马斯曼压着眉毛,骂骂咧咧地说道:
“老子又不是钻心虫,懂不了你那点鬼心思。快点儿,要说什么都倒出来,别墨迹。”
“……”
泰瑟的手停住了,就停在袖口。
他望着马斯曼,直直地望着,就这么保持着雕塑一般的姿势。
“老队长,死了。”
“谁?”
马斯曼一下子就瞪大了眼睛,突然反应了过来。他愣了愣,不敢相信地说道:
“阿德瑞?他死了?”
“对。”
泰瑟收好了袖口,甩了甩手。他望向了远方,高傲地撅着嘴,像在描述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关的事情一样,冷漠地说道:
“可怜的老队长死在大雪原,一年前的事了,我才知道。听说是旧伤复发,没撑住,死在了雪原里面。”
“……”
马斯曼垂下了视线,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晃了晃身子,从鼻子里呼地喷出一道气,抬起头来问道:
“当年的队里……除了你、我。还剩下几个人?”
“没了。”
泰瑟低下头来看着他,耸耸肩:
“都死完了。”
“……”
“马斯曼。”
泰瑟看着他,眼神里有一道阴霾,雾蒙蒙的。他斟酌了许久,终究还是开口说道:
“我羡慕你。”
“什么?”
马斯曼不解其意,摊开手反问道:
“你羡慕我这个废物干什么?”
“我们来素来不合,就算队伍解散了也是。我叫你废物,从你入队就开始叫,叫到了现在。我们关系不好,我知道,以后估计也不会好了。”
泰瑟喋喋不休地唠叨着,惹得马斯曼眉头皱个不停,不耐烦地咧嘴道:
“你到底要说啥?”
“……”
泰瑟望着他,眼中遮着悲伤。
他望着马斯曼,就像在看一件遗落在时间裂隙中的工艺品,一座难以被复原的废墟,一道从被剪下时间了的影子。
他凝望着,不甘心地说道:
“我羡慕你,废物。你有朋友,我没有。”
“……??” 马斯曼愣了一下,奇怪地问道:“我记得你之前什么时候不是说过,你也有个小团队嘛?”
“那是我瞎编的。”
泰瑟笑了起来,笑得很难过:
“我一个人,一直。”
泰瑟独来独往,一直以取笑他人为乐。他的实力很强,他不需要队友,他就是这么一路过来的。
直到今天
“我真可悲,真的。”
他笑,笑得咧起嘴,止不住地摇头:
“这个消息只能告诉你了啊,马斯曼。因为只能告诉你啊,哈哈哈。废物,废物马斯曼……队长他,他已经……”
泰瑟说着说着,终究说不下去。他的肩膀抖得很厉害,却没有哭,至少没有泪。
队长当年对所有队员都很好,这点马斯曼和泰瑟都很清楚。如今队长走了,这个噩耗,自然理应告诉当年队伍里的成员们。
可是这个难以说出口的坏消息,却只能与最后一位队员分担。他们本该好好叙旧,本该喝一顿酒,本该一起分担这份痛苦,一同麻木。
可他是个混子,他搞砸了一切人际关系。他通过嘲笑和伤害来找乐子,只是因为他想这么做。
他终于在今天尝到了苦果。
如今他望着马斯曼,他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做羡慕。
“泰瑟……”
马斯曼看着刀疤脸,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心底竟然泛起了一丝同情。
他顿了顿,忍不住开口问道:
“你要不要……进来喝一杯?”
马斯曼觉得自己疯了。
他居然邀请这么个人进门,和阿特拉还有雪莉一起喝酒。
幸好
刀疤脸拒绝了。
“他们是你的队友,不是我的。”
泰瑟冷冷地说着,凄凉地转过身道:
“好好珍惜你所拥有的这一切吧,马斯曼……这是你应得的。”
“你要去哪儿!?”
马斯曼不解地看着他的背影,得到了一个冰冷的答复:
“这不重要。”
“……”
风起了
吹动轻轻的草,随意地摇。
那个落寞的身影执意地走向远处,消失在了地平线。
马斯曼的背后传来了阿特拉和雪莉的笑声,可能在酒桌前嬉戏。
他呆呆地站着,望着,内心被一股空洞感填满。
那个男人最终走了,头也不回地走了。
当年那个先锋队里,最后的两个成员。
这辈子
不会再见了。
……
陈爽后来回到了公会,向大家说明镇长的政策。显然,骑警们挨了训,以后他们绝对不会再说出
“不归我们管”
这种话来了。
从今往后,约克镇有且仅有一个勇者公会。除了陈爽他们,镇长要求骑警们盘查任何进出镇子的勇者。
后来大家一起出门去吃了顿好的。
有肉,有汤,有奶酪。
他带了点火腿回家,还有酒。
爱丽莎给他开门,庆祝他回家,给他说村里东家西家的事。他给爱丽莎喂小面包,看她一脸幸福地嚼着火腿片。
她笑,他也笑。
他给诺米浇水,和诺米拥抱。
他拼命从露特妮的手中夺取了荔枝猫。
鹿爆哭,他大笑。
鹿继续爆哭
于是他们把露特妮团团围住,一起安慰她:笨蛋要学会坚强,不能随便悲伤。
夜深时
新鹰镇的宅邸里,灯还亮着,陈爽坐在火炉边,抱着猫给大家讲故事。
约克镇的公会里,刹娜在和马斯曼扳手腕,雪莉和阿特拉坐在炉边大笑着喝酒。
夜路上
一个人影独自向北,不做停歇。
他已经死了
只等若干年后,再将身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