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咔哐！
少女停止了下一发射击
汉子起先是在身旁指导新人，还要再说些什么，长发男就上前打断了他们
一纸调令，落在了团长大人手中。
“嗯…”汉子阅完后思考少许，联想这番旨意背后的蕴意
这番命令，算不得什么机密，可在这结束开拓季不久的休整时节下达，就显得很唐突
如果不出意外，探进团的驻地需要在往前面扎了。
作为迷途之城最前沿的力量，荒野之地人类向外摸索未知的手与眼，探进团的工作不仅仅是搜寻降临在此间绝地的同乡人
在这鲜有人迹的荒原屹立起一座城，最重要的，是已知之地，一如所注的版图
而最精确的地图，永远是下一副，迷途之城还需要向着更远的地方探索
这就是探进团成立的初衷。
不属于这片天地的人类不仅要面对应接不暇的天敌，还要把手探进布满荆棘的迷雾中…从朦胧中试探触及的究竟的是毒刺还是宝藏。
……
探进团一直如此，开荒、探索，遭遇兽群与敌人，发生战斗…胜利，战后休整…继续前进……逐渐离那座被称之为家园的都城……越来越远
汉子抬头望天，所过之处，云踪不敢阻挠，若不不计较天边敢与之争辉的异像，今天的晴空真可算是连绵万里
也是，这么好的天气，就应该把快要萎缩的幼苗搬出来晒晒
他拍拍手，长头发则举起哨子长啸，闲散分布在各个分区的新兵们问讯集结，很快就排好了队列
而没受到召集的老兵则跟着汉子的手势，各相小跑出靶场，相比新兵的集结哨，经历过洗礼的老角色更优先接受的是快捷指令
人数清点完毕，这位一团之长背着手缓缓转身，长头发则再发号施令，列队成排的新人们发出急促的哨声踏步，跟着团长的速度前行
一个慢调子散步，一群则大幅度小跑，踏踏威威“走”了十来分钟才抵达营地中央
大男孩们算是都热完身了，只是见到同样全副武装的前辈们显得有些急促
这一期新兵的结业典礼正好错过了探索季，有参加过上次开拓行动的新人寥寥无几，或者说是没剩几个
探进团的标准很低，连没资格进训练营的人都能报名，只要愿意，劣迹斑斑的混混也能摇身一变成为一个吃官家饭的兵老爷——前提是要他们以正式战斗编制单位服役满两年
而城内调派来的受训生虽然只算是中上游，对于这批有着年轻本钱的小伙子来说，被调派到边军团或者战备团或许会更好，起码好过与那群参差不齐连体检都够呛的淘汰者们共事
只可惜，每年固定的训练人员额份还是要分配的…因为调派时间的缘故，每一批新兵还有可能遇上比他们早来几个月的“前辈”，他们可能是某些当初一起体检却没能通过的同龄人，也可能干脆就是小时候一同作弄的对象。不管怎样，新兵都要自觉把自己降一个身位的，带他们的可不是什么教官，全靠老兵带新人
现在，感受到一股整备气氛的年轻人们暂时放下了自哀自怨，不自觉的鼻息加重
明晃晃的期待都聚焦在那位团长身上，个别机灵鬼已经猜到了风向，但他们就是不说话装糕手
终于，当汉子宣布“原地解散，半个小时后收拾好随行装备集合”时，有几个平日里训练最勤快的干脆“呀嘿”的一声欢快的蹦起一个小升拳，看起来就像是在组织一场别开生面的春游
只有队伍最后一排的女孩孤零零的
她没有什么好收拾的，只是扶着那把暂借给她的“老家伙”
如果是还有更多的什么的话，那就是多拿了一条腰带罢了，别在两侧的子弹袋沉甸甸的
女孩想了想，就只是清点了一遍仓促带出的子弹，最终一排排尽量整齐点的放回口袋，不至于太过凌乱
这一切都给汉子和长头发一伙人看在眼里，但很快其他人就作鸟兽散，迁营的事很繁琐，这个环节很少有人能闲下来
叼起束绳扎头发的男人皱眉连连，一脚踩在椅子上系鞋带时忍不住抬头
“你是这么想的，余？”
“那是她自己的选择。”汉子没头没脑的回了一句。
“选择…我们的入围标准好像已经够低了，没想到那种程度都不能满足你慧眼识珠的眼光吗？”长发眉头更深了，从各种意义上来说，他都强烈反对这个女孩随队，“她甚至连热身都勉强…你确定她能跟着队伍走一天吗？还是说，你是想加派几个人给她当护卫？”
这还不是身为副团长的长毛最担心的
探进团在上次开拓行动已经清理掉了这片区域最危险的怪物，其余的话，外围剩下的大半区域都还没彻清干净
哪怕是长毛，也不敢把剩下的“清洁工作”当儿戏，探进团对外宣传是一个以探索版图为要的非主战编制，可但凡是跟贸易行道沾点边的人都知道，出了那座屹立不倒的迷途都城，你碰上的凶兽只会人类多
“两个星期了…你连她的名字都没问过…余，我们要迁营了，趁还没动起来，把她送城里去吧。”
长发以自认极具情商的委婉提醒到
差，体力太差了，这次的降临者甚至还不如城内收留的原住民，别说加入第一条转移队伍，连巡逻内部都不行。
绕是那般如臂挥使的枪法也入不了他的法眼，仅凭准头是没法支撑一场战斗的
一路小跑，尽管他们都能看出来她在尽力调整呼吸，她的体能就是那么不尽人意
“送回去啊…可按往常流程来说，降临者的去留都是靠自主决定的呢”汉子故作为难，接着说，“有人跟她说过吧，她完全可以回都城享受安静日子的，可她为什么非要留下来呢？”
“我怎么知道？想找黑森林的高危生物报仇吗？那又怎样？如果纯血的马库斯种能被一发子弹解决，那么我们就不需要什么新兵了，地里长眠的人都能爬起来搏杀一头王兽”
看着不声不响的女孩，他的眼神平稳得没有波动，不含有一丝怜悯
“趁现在还没废弃这个营地，我们把她送回去吧。”
“……”
银鬓汉子无视了二把手的建议，转而给予一个不容置疑的目光
“迪特斯。”
汉子望向自家二把手的眼神不带有玩笑意味，“给她一个机会，那么荒原就是她最好的训练场”
但长毛，或者说迪特斯并没有被说服。
对这个正儿八经的空降官来说，实战与天赋不存在直接关系，能连接它们的只有为期六个月以上的训练役
不仅他是从基础的训练中起家，有更多人从训练中得到活着战斗到胜利的资本
但他闭嘴了。
在已经确认了他的东方人团长心意已决的情况下，能给他一巴掌回回神的只有他的母亲程夫人，只可惜老妇人远在安逸城邦中，担忧她那出征在外的儿子都来不及，又怎么知道他想把一个不久前才经历过一场劫难的孩子推上战场
“艹…”随着一句圆润的国骂，长毛愤然，却不在多说。显然，这不是他第一次于团长意见相冲
“我先说好，碰上兽群，我是不会顾着她的，如果你真要…”
“你不用跟队”
汉子打断来迪特斯，毛子听着怔了一下才理解完这几个字
“你不用跟队，这次余仨带队，其他人，拔营，负责后方支援，在抵达规划点前，你们负责运输，以及勘测水源。”
其他人…
只要经历过战斗的都不会把自己排除在外，那“其他人”以外的“剩下的”指的只会是新人了
但一直以来，拔营转移行李和营地设施才是新兵干的，包括勘探水源，最多抽出几个老手指导一下新人…这要老兵干新兵的活计…那么新兵呢？
“哈…我是没想到你也学会开玩笑了…呵呵…你TM没病吧？！”
“我很清醒。”
“你还没有忘记斗王区域起码还残存的三支兽群家族吧？”
迪特斯无法对自家团长的某些意见做出改变，比如让一个从马库斯种狼人爪下逃生的小姑娘上战场；但涉及探进团的人员调派，身为副团兼二队长的他有资格插手，而且，权利第二大
“我说了，我很清醒。”汉子对上了长发男人的眼睛
迪特斯低头思索着什么，最终叹口气
“我受不了你了…告诉我，为什么？不然我会赶在日落之前抵达都城，然后在凌晨到来之前带回你的卸任状…”迪特斯补充说，“你知道的，城里的大人物一直看你不顺眼”
“卸任状啊…不过这回，你的大人物怕是没空听你告御状了”
“你什么意思？”
“接到这个调令的时候你就应该想到了不是吗？迪特斯，我能理解你，但你为什么总要自己骗自己呢？”汉子的眼角微微翘起，眯着眼睛，但眼神变得冷厉，无形的给这个一开始是以空降方式调来的二把手施加气势
他们之间发生过很多次发生过分歧，但汉子也极少会用这种姿态去取得交谈的优势，也正因为讲这种少有的模样当做底牌，这轻微的变化往往都能取得不错的效果
这让迪特斯有些心虚，亦有矛盾的情绪，正如团长所说，他下意识忽略了那个可能
他是靠战功服众的副团，在获取信任的同时，付出的也是他的归属感，探进团已经不单单是他要监察报告的目标，更是受他管理、与其融入的团队。
斗王区域的统治者『斗王』鬓赫奇，它是一个极其强大的对手，单单是围剿一个它，就战死了探进团近半的老手
这其中，还有最精锐的第一小队，以及很多没被训练营选中，却不甘平庸、毅然加入这个号称“比后备军还要庸碌的第五军团”的小伙子们
在这之后，探进团进入了休养生息的时期，放任区域内残余的五个大族群内部洗牌，最后成为了三大族群，斗王的残部甚至还有余力控制其中一个族群
就是这样，他们才刚击败这个区域的统治者，不算太久，损失很大，是建团以来最沉重的数字。这纸调令却从他们修养的时候发来
“究竟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呢…他们居然巴不得我们往外移走，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明天这个时候，外区、边区还有军团战备地往城内的方向就会设立关口，由驻军团层层把守，这其中也包括已探索区域和待开发区域”
汉子带着玩味
“为什么呢？我们明明损失了那么多弟兄，吃着最少的补给，这一年又一年的，调派的新人反而还没民间招募得多…”
迪特斯的脸色随之下沉，苍白替浮
“打下的地一块又一块…我们跟巨兽打生打死，如今居然要让我们在外面待着？”
汉子不再去看同伴从复杂到因为这句话错愕的神色，吟笑，“拿下斗王区域，我们已经失去了太多太多人，乃至那些外城来的小王八蛋们，大多都没熬过那场战斗，如今的探进团已经没有余力供新兵慢慢磨砺了…”
“但如果你真的想要取代我，那你就自己打造班底吧，至少我还在，探进团的新老交替永远只会在荒原外进行。”
说了，汉子也进营帐收拾起了事物
只留下长发男人，矗立在那许久，良久，思考那个可能性的他就只是放下了头发，一根卷烟点起
“你在发泄吗？余逐鹿…探进团的实力一直被消磨，在得不到重视以后…宁愿闹出点大动静也不妥协吗…”
迪特斯在冒汗，突然浑身一颤，他想到了什么，一股凉意从脊椎刺穿，迪特斯在余逐鹿平淡的语气中感受到了别样…
他说不出来，东方人的愤怒和疯狂一样，都是内敛的，他知道的，早该注意到的…他的东方人团长心里还藏着一股巨大的…悲伤
“你真的一点没变啊…还是像个疯子，内敛的疯子。”
不是很理解那种情绪的混血毛子面带惆怅，他其实很清楚，在探进团，没有人能够左右余逐鹿最真切的意志
只是偏偏怎么也不觉得，不觉得不远处那个站在孤零中的女孩像谁的倒影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