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倒不知道，不过话说那次去的时候，我还发现了另一件事情，说出来你可能不信，原本被困在医院地下的那个怪物消失了。”
苏秉心中顿时一惊，连忙紧张地追问道：“消失了？被它逃出来了吗！？”
“不，就是消失了，我在附近没找到它的踪迹。”
“这下可麻烦了……”
“不麻烦，没准儿已经死了呢？”
“别开玩笑了，你也知道，那玩意儿死不了的。”
“谁知道呢？哦对了，他的能力怎么样？二十几只虚兽应该能应付的了吧？毕竟是新队员，刚见到第一天就死了可不太好。”
苏秉瞟了他一眼，语气强硬道：“小光，你说话能不能别那么叫人讨厌？”
“我再说一遍啊，别叫我小光，我的年纪可比你大！”
“可你长得比我小啊，要没有你的话，我可真成了咱们队里最小的一个了。”
“唉，现在不是了，这不是来了一个比你更不知天高地厚的新人吗？”小光扬了扬下巴，随即慢悠悠地追着毕方离开了。
苏秉将视线再次投到远方，望着繁的身影已经渐渐消失在视野中，神色中不禁露出了浓浓的担忧，随即长叹一声，转身离开了原地。
……
安静的小屋中，张学钱仰面躺在床上，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天花板。之前因为差点被货堆掉下来的金属构件箱子砸到，虽然并未受伤，但还是被获批准在家里休息几天，并且还拿到了一笔不小的补偿。按理说，像这样不仅平安地躲过了一劫，又拿到了好处，还能平白获得休息的好事，任凭谁都不会拒绝。但张学钱却并不为此感到开心，他的心中还一直想着那个救了他一命的男孩儿。
他毫无疑问就是能力者没错，虽然长着人类的外表，但本质却是被基因改造出来的怪物。就如同外面的那些怪物一般，他们拥有着普通人难以企及的强大力量，民间流传着这样一句话，“只有同为怪物的人才能杀死怪物”，被视作军方为了抗衡虚兽而制造出的人形兵器，若不是有着执法队的约束，也会变成和外面那些怪物一样，成为人类的祸患。这是他一直以来的认知，或者说这是所有人一致认为的真理。
可为什么，为什么他会救自己呢？
张学钱还记得自己曾经对那个男孩儿做过的事情。从隔壁那个叫做林海棠的小丫头把男孩儿接到家里住时，他就第一个带头撇清了和两人之间的关系，不仅从未对他们提供过任何帮助，还不止一次的做出伤害对方的事情。从第一次混在人群中趁乱抢夺男孩儿用贡献点换来的食物，到后来使迫使对方被赶出工作的仓库，虽说后者并不是他有意那么做的，但对方确实是为了救他才引来了后来的麻烦，而他不仅没有想着如何报答，反而因为恐惧对方的身份躲得远远的。
心中对能力者认知，与现实中的对比形成了强烈的落差感，使他下意识地陷入了愧疚与自我厌弃的状态中，难以自拔。
为什么？为什么他会救自己呢？能力者难道不应该是没有感情的怪物吗？他们所做的一切都不过是为了隐藏自己怪物的身份，就像之前男孩儿所表现的那样，显得呆滞而又孤僻，在人群中一眼便能分辨的出来，像这种人又怎么会救他这个普通人呢？他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思维仿佛走入了一个死胡同。
“诶，老张啊，你从早到晚一声不吭地在哪儿想什么呢？被箱子砸了一下，砸坏脑子啦？”
张学钱将视线投向了一旁正坐在椅子上的妻子，那是他曾经在二十几年前虔心竭力追来的美丽女孩儿，只是如今她也已经老了。此时她的膝上还放着一盆没择完的韭菜，一脸嫌弃的望着自己，眼中早已没有了年轻时新婚热恋的浓情蜜意，平淡地就像是在看每天饭碗里的咸菜，这让他极为不情愿却又无比清晰地意识到了，自己已经从年轻的小伙变成了一个邋里邋遢的老头子。这种强行的心理落差比之前对能力者的落差感更为让他感到烦躁，就连回答的语气都变得不耐烦起来。
“啧，想事情呢，别来烦我！”
听了张学钱的话，妻子顿时不乐意了，边不停地把手里择好的菜狠狠地扔进盆里，边在一旁埋怨道：“就你那不灵光的脑袋，想了大半辈子也不见你想出什么有用的事情来，有那闲工夫也不知道帮家里干点活，整天就只有我在家忙里忙外，你倒像个大老爷似的在那呆着，你瞅瞅！这地上都乱成什么样儿了？也不知道收拾收拾……”
“我这不是在家养工伤呢吗？我现在是病人！你懂不懂？！”
“病人？我看你是脑袋有病还差不多！你瞅你哪一点像受伤的样子？来你露出来一个给我看看！你倒是露出来啊！整天就知道好吃懒做，就一张嘴能耐！”妻子把菜盆重重往桌子上一放，就气冲冲地走到张学钱面前去扯他的衣服。
张学钱连忙将妻子的手用力挥开，大声吼道：“——嘶，哎呀！好了别闹了！你瞅你现在哪还有点儿年轻时大家闺秀的样子？整个一个泼妇！”
“你嫌我老了？你嫌我老了！好啊，我今天就泼妇了，我今天就闹了！老娘跟了你穷酸了一辈子，到如今你还有脸嫌弃我变老了？我当初怎么就跟了你这么一个……”妻子一边打着张学钱，一边大声哭闹，仿佛末日第二次降临了似的。
然而就在这时，一直招架着她的狂猛攻势的张学钱，却突然伸出了一只手用力地捂住了她的嘴。
“停，停！——嘘！别说话！”张学钱神色紧张地扯着嗓子大吼道。
果然，看到张学钱紧张的神色，妻子挣扎的动作也渐渐停了下来，转而一脸疑惑地望着他。
见到妻子变得安静下来，张学钱缓缓松开了手，眼睛没有目标地在屋子里四处转着，对着妻子轻声问：“你刚才……有没有听到枪声啊？”
“枪……枪声？你睡糊涂了吧？要塞里哪有枪声啊？你别吓我！守卫军手里的拿着枪啊，都是摆设，里面没有子弹的！”妻子被张学钱紧张的样子吓了一跳，连说话也变得结结巴巴起来。
“不会是虚兽吧？”
“虚兽？不……不是有城墙吗？它们怎么进来的！”妻子这回彻底被吓到了，连声音也不自觉地变得小了起来。
“真有枪声！你听，枪又响了！是从西面城墙的方向传来的！”张学钱说着猛地站起身，一把将门上的把手直接按压到底。这次就连妻子也听到了枪响，连忙跟在张学钱的身后，小跑着出了房间。
“你看！那不是之前住在我们隔壁的小丫头吗？她怎么回来了？”一出门，妻子便立刻注意到了远处的一道身影，惊讶地叫道。
张学钱则是一眼就注意到了街上慌乱的人群，因为在白天，大部分人都去工作去了，所以村子里的人并不多，但也有几十个人聚集在街上，其中大多都是老弱妇孺，此时正满脸惊慌地向着村外的方向跑。
张学钱一把拉住一名从他面前跑过的男性，这个人他认识，是住在他对门的邻居，平时见面关系也算不错，只是来往并不算多。
“老弟，你这是怎么了？街上怎么这么多人？你们突然跑什么？”
“别拉我！虚兽……虚兽就要来了！西面的城墙破了，正有数不清的虚兽朝着这边来呢！你们还是快跑吧，再不跑就来不及了！”说着，男人拼命挣脱了张学钱的手，一溜烟便跑得没影了。
“喂！这话是谁告诉你的？”
张学钱朝着远处大喊，但却没有得到回应。
他又转头看了一眼还在挨家挨户不停跑来跑去的女孩儿，心中顿时猛地一颤，又像是有什么东西堵在了胸口，让他闷得难受。
“老张啊……你听到了吗？我们也快跑吧！再不跑就来不及了！”妻子这时在一旁用颤抖的声音催促道，等到张学钱反应过来转过头时，却发现她已经跑去收拾东西去了。
“还收拾什么啊！你再磨蹭下去虚兽都要堵到门口了！还不赶紧跑？！”
“哦……哦哦，来了来了！”妻子一听哪还敢继续停留，连忙放下手中的包裹，紧跟着张学钱向外跑。
周围的房间中不断有人听到街道上的动静探出头来，身后不断地有着其它的身影跟在逃亡的队伍中，向村子外面涌去。
张学钱回过头，发现远处那个小女孩儿的身影还在没有打开的房门之间来回穿梭，她不停地用力拍打着房门，锲而不舍地从街道一边跑到另一边，直到有人将那些紧闭的房门打开，那里面住着的大多数是听力不好的老人。
张学钱狠狠地咬了咬牙，一把挣脱开妻子拉着他的手，对着她喊道：“你先跑！我回去一趟！”
妻子还没有反应过来，便在拥挤的人群中失去了张学钱的影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