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仁黄的墙壁，绿咂咂半透明的PVC卷帘，换气扇徐徐将两侧门洞里的骚气带出。中庭敞开，两间房。开了门的这间正烧着红烧肉炖小土豆，电磁炉上锅盖大敞着，投币买纸不怕烫的，趁手就偷块肉进了厕所。吃喝拉撒在一个空间，本来就没什么嘛。闻着喷鼻的肉香，朱三峰的眼睛有点酸涩，虽然已经早不在地下室住了，但那间屋子还总是会出现在梦中。蹲坑上面加块捡来的三合板，盖上就是小厨房，开开就是淋浴室。楼上的装修废材总是让他们能添置些新家具，碎砖块挑挑拣拣拿去搭个灶台茶几，能给物业保洁省不少心。这时，韩小果从厕所里别着腿竞走出来，打断了朱三峰对地下室的忆苦思甜。
韩小果：有纸吗。
朱三峰：没有。
韩小果：有就给点吧，我去上个大的。
朱三峰：那不写着吗，一包两块。
韩小果：我没钱。
【韩小果把后裤兜里的钱夹翻出来给朱三峰看，里面除了一张身份证，几张信用卡，确实一个个子也看不到。朱三峰瘪瘪嘴，把手机拍到韩小果手上。
朱三峰：帮我手机拿着，我找找。
【裤兜里只翻了几个糖纸出来，朱三峰又到膝盖上的口袋里掏，还真有几个一块钱硬币。韩小果捧着硬币，去红烧肉锅边上买了包纸巾，感恩戴德得夹着臀腿又进了厕所。
韩小果：坐坑没人坐，我是必须得坐下了。
【盖盖儿，铺好塑料袋，韩小果安安心心坐下掏出手机。挑了一张余晖披洒在十字尖儿的照片，美图，上网，Po文：洗礼了那么多次咋还老犯戒呢，《七宗罪》看过没啊？（呲牙）（呲牙）
“果果，这又酸谁呢？嫣儿姐昨天可是又吐睡着了。”评论区马上跳出一条评论，是老同事肥狼。
韩小果立刻酸溜溜得损回去。
韩小果（微信）：借酒浇愁，伤胃。你一男的这时候还不为公司捐躯，让一女的给老大挡酒你丢人不丢人！
肥狼（微信）：拜托，我提前走了好吗。回去看剧本，第二天要跟编剧开会，哪有空胡吃海塞啊，敬杯酒我就撤了。
韩小果（微信）：然后呢？你又听谁说的？
肥狼（微信）：行政部说的，早上一来，一桌一桌跟大家宣传呢。说嫣儿姐不是铁胃吗，这回怎么栽这么惨。
韩小果（微信）：集团还这么恨我们啊，这点事也要幸灾乐祸……
肥狼（微信）：老大应酬导演自己也喝大了，叫司机过来结账了，发现她不见了。导演要去下一趴，哪能等啊，司机也找不到，后来还是服务员过来问是哪屋的顾客，把自己锁死在厕所里面不出来，敲门也没反应，打电话也不接，只能叫消防过来开门。搞得导演不高兴，自己约人续趴了，一顿饭钱白花，把老大气死气活回家路上一直骂。
韩小果（微信）：然后呢？那集团行政怎么知道的？
肥狼（微信）：还不是司机说的呗。老大跟导演先走了，叫小于开桑塔纳过来接她，小于过来一开门自己先吐了，说嫣儿姐躺在自己的呕吐物上睡着了，头发，脸上，裙子上全都是，把小于搞得今天一天没吃饭。
韩小果（微信）：服，你们还真热闹……
肥狼（微信）：不说了，老大叫我过去。
韩小果（微信）：嗯，你去忙吧。
【韩小果恋恋不舍得放下手机，刚才那点看戏的幸灾乐祸加上一点酸酸的感觉。
韩小果：景色无限好，只是近黄昏啊。
【“不要加班！不要加班！不要加班！”掐掉短信铃，是鬼鬼姐发来打探现状的信息，韩小果没回。删掉短信，把手机开了静音。韩小果干巴巴着手从厕所出来，瞧见保洁大爷配着米饭吃得正香，韩小果馋兮兮得讨了一块五花三膘的红果果，笑容满面的砸吧着嘴走向朱三峰。朱三峰强忍对地下室的恶心记忆，还是收敛得关心韩小果的食品卫生安全。
朱三峰：上厕所还玩手机！
韩小果：你管呢！吃你家大米啦？
朱三峰：哼哼，也不怕滑膜炎……
【韩小果跳大神似的摇晃手机，疯疯癫癫，看了眼手机，她不跳了。
韩小果：啊，我手机好像坏了。死机，怎么搞不回来。吖，我去中关村修一下，你去不去？
【朱三峰盯了盯韩小果手中早该淘汰的4S，心中百转千回。
朱三峰OS：你可真够穷的，到底有钱没钱啊，没钱一边玩去，别耽误大爷挣钱！
朱三峰（贴心得问）：要不要我陪你去啊，中关村骗子多，你一个小姑娘，免得被骗了。
韩小果：太贵我就不修了呗。
朱三峰：先修修看吧，不行换一个。
韩小果（死扣）：哎呦，死机又不是大问题。凑合着用呗。
“韩小果是吗？”三四个寸头跑鞋晒得黝黑的男人围了上来。
朱三峰（警惕而紧张）：干嘛？
便装男：跟我们走一趟。
韩小果：你们谁啊？干什么的！
便装男：想找你还不容易！走！
【韩小果摇晃着脑袋，躲开对方摁头进车门的手。
韩小果：我自己会上车！我不跑！
【说完，韩小果就捧着手铐跑了。。。当然，没两步就给撵上了。。。腿窝给踹了一脚，韩小果腿脚发麻，跪地。被几个汉子横七竖八得揣着手腕、小臂、手指头，反手摁住，脸先着地。
韩小果：哈哈哈哈，又是脸先着地。MD，嘴又破了！
朱三峰：姐！姐！
【朱三峰抓住韩小果疯癫抽抽的胳膊，想控制点她，重压之下就得服从。
韩小果：哈哈哈哈，我TM真是摔个狗吃屎了，又是脸着地，嘴皮子再遭殃。
便装男：韩小果，现在你因寻衅滋事被我们当面传唤。
韩小果：哈哈哈，这太有意思了！
【便装男说完，塞给朱三峰一张打印纸。朱三峰拿着《传唤通知书》的复印件呆若木鸡，看着韩小果被带上警察。耳边点钞机哗哗哗的声音渐弱远去，另一个耳熟又凄凉的歌声响了起来：二零一二年的第一场雪，比以往时候来的要早一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