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刚进入初夏，一场雨一场焦躁，没有加班费的太阳已经早早晒进了粉红色火烈鸟的窗帘。说窗帘不如说是浴帘，垃圾桶边上连着杆子扔的，朱三峰没忍住手痒给捡了回来。扔进破了边沿的浴盆，用塑料桶里盛的洗头水清理好。风干，给破碎的布面贴上酸奶盒买一送一拆下来的透明胶。也不知这两人在浴室里干啥了这么激烈，雨帘都挠成条纹衫了。朱三峰深刻思考着，为啥钱一没了，桃花也就随风飘散东逝水了，烂桃花给一个不行吗，不求修成正果啊……5点来钟，被热醒的朱三峰，挠了挠被凉席压出隔断砖的前胸，从上铺跳到地上。灌了杯自来水，从门把上拿下昨天吃剩的一个馒头，闻闻味儿，还好敞着口子，没馊。 冷水洗了头，接了半桶，把马桶冲掉。边啃馒头，边擦干头发，换上西装，朱三峰出门上班。都说早起的鸟儿有虫吃，如今倒真是早起的虫儿有鸟吃，朱三峰为了当一个称职的北漂，为了生存，只得早早得起来摆摊赚钱。三段台阶砌成的红砖扶手，一场雨下的白腻子成片成片得往下掉。只言片语间还能瞧见“赌神牌技传授”或是“合法催债征收”的小广告是为那些家里有拆迁房的富二代准备的，真正会过日子的，瞧见了也是朝上面鄙视的浇一遍地盘，比比大家的肾功能而已，绝对不会尝试打上面的电话。扛活的搬运工早早拿电驴占好位置，车厢上或躺或歪，抽烟的居多，玩手机的也不少。楼梯层背后的阴凉下，停满电驴子的小间隙中，撑了一顶红色帐篷。撩帘子的间隙，从往里进的里挤满了脑袋。局中央站着开宝的朱三峰。
朱三峰：大哥！到底下哪个。
【朱三峰指着支架上的三个金色石膏蛋问道。
“你还叫我大哥，你多大了！”一个穿着蓝色花菱格纹短袖的男人擦着下巴上的汗，眼睛专注地盯着眼前两排同样抹成金色的石膏蛋，实在举棋不定。
朱三峰：看大哥你应该结婚了吧，追媳妇的时候也这么犹豫不决吗？
【朱三峰拿着锤子，满脸热情。
大哥（顺口答道）：那哪行，我老婆漂亮，不果断早让人追跑了！
朱三峰：那不得了，该追追，该砸砸！
朱三峰又“助攻”一把。
大哥：我都被你说胡涂了！我刚说的砸哪个？
朱三峰（笑着随手一指）：你刚说的是这个。
“奖项是什么来着，如果砸中了？”又有人受不了煽动，准备出手了。
朱三峰：免费送靓号一个，带手机话费一千块，这个是最高奖。二等奖是送五十G的流量，月底不清零哦。
【群众里有不信邪的。
群众：你移动、联通还是电信？
【群众挎着“家当”钻进人群。
朱三峰：这个，排队，一个一个来，大哥先来的，大哥你想砸哪个。
【朱三峰装作没听见砸场的群众说的啥，当然对他的质问就可以选择性回避。
群众：什么游戏规则？
【群众不依不饶，非要插这个队。
大哥：砸一个一百块，有一二三四五等奖。这里一共十个蛋，中奖率五五分，肯定能搞到一个奖的啦。
【大哥信心满满向群众解释。
群众：就算真的也不可能是五五分啊，你已经砸了一个吧？
【群众指着红绒布桌上的一堆碎石膏。
群众：蒙提霍尔问题，第二次选择的中奖率已经不是百分之五十了。再说他说是随机补上的金蛋，可你怎么知道他真的不知道到底‘随机’里面是有多少概率是让你砸不到彩蛋呢？你砸一个多少钱？
大哥：一百。
群众：大白天就做白日梦啊。
【朱三峰也看准时机继续煽动。
朱三峰：这位同志说得对，想中大奖您还是去买体彩吧，机选一注才两块钱，比这砸金蛋中奖的概率高多了。
大哥：这哪行啊，我已经付了八百了。砸，接着砸，就砸这个！
【大哥对付出的红票子还恋恋不舍，继续要下注。
朱三峰（得意吆喝）：随便买随便看，随便下注随便砸啊。
“嘿，城管来了！”不知帘子外是谁喊的，好意提醒还是恶作剧。朱三峰是不管三七二十一还是二十四的，抓了钱箱，胡噜桌上的金蛋银蛋小锤子进尼龙袋，跑得比兔子都快。北京太大了，连雨都是分区下的。一句全国有雨，只能是预报北京的一个区。朱三峰所在的昌平是暴雨倾盆，原喜来所在的朝阳却骄阳似火。人与人，都是人，差距却可以大过天地。
在小区内转向了几圈，也没能敲开一户大门。连爬十来个五楼也够让人吃不消的，原喜来扶着墙壁喘气，软底皮鞋给他的脚带来了缓冲，但不能提供有效动力，他没精打采得拖着躯壳准备下楼。似火骄阳已经褪去，浓厚的乌云掐得知了都懒得开嗓叫唤，可案子没完成，该上的班就不能停。
“吖，你找谁？”老头拎着买好的三个馒头和三个咸鸭蛋回来了，看见有人在自己这层探头探脑的，他站在下一层的楼梯上听动静。看见下来的是穿浅蓝短袖制服的男人要走，想想还是张嘴问一句。
原喜来：哦，大爷，你好。我是咱辖区派出所的。
老头：你牌儿我看看。
【老头警惕地审视着原喜来胸前的警员号，头上挂着的老花镜不知塞在哪个犄角旮旯，他也只能朝屋内退后几步再做观察。
老头：嗯，没有XJ，那你就不是临时工……
【老头虽然也看不出个所以然，但样子还是要装的。
老头：你找五零一？出啥事了？
原喜来：哦，我是来了解点咱小区的情况，没啥大事。
【老头眼中闪过狡黠地光亮，表情也暧昧了起来。
老头：你是来查案的吧？
原喜来：您有啥线索啊？
老头：进屋说，进屋说。
【老头没顾上拔铁门外的钥匙，推开的木门外面也插了一把钥匙，等于是两道门一点防御功能都没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