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店里,进内屋,张瘊子斜靠在沙发上,手垂到椅子脚上,敲敲烟盖儿。朱三峰进屋前,就把卤味擦干净了。
朱三峰:张哥,咱们几点出发啊。
【张瘊子狠狠的嘬了口烟,盖儿口上一红一黑得闪。
张瘊子:你是领导我是领导。
【张瘊子把烟盖在朱三峰的脑门上搭了一下,呲溜溜得肉香。朱三峰紧闭眼睛,脑袋上呲呲冒烟,头发都糊成波浪面了,脑壳一点不敢躲闪。五筒开着白面包停在路边,见朱三峰来了,热情招呼他。
五筒:朱朱,上车吧!
【朱三峰强打起精神,小跑过了马路。跟着马驹跑向白面包,客座车门里青龙板着脸已经坐在了里面。
朱三峰OS:青龙不是胳膊还没好么,怎么也出现在车上。
朱三峰:龙哥。
青龙:你还有脸来?
【朱三峰装着没听见,改问开车的五筒。
朱三峰:五哥,我们现在是去哪啊。
五筒:到地你就知道了。
【五筒从车座下掏出一个布袋递给马驹。
五筒:朱朱,没什么大事,用不着担心。马驹,把东西发发。
马驹:筒哥,你要哪根?
五筒:没事,你们先挑,我用哪根都成。
朱三峰:是水管啊。
【朱三峰捧着马驹揣过来的水管,紧张得直咽口水。
青龙:看你那怂样,装什么装!
【青龙抬脚踹了一下朱三峰牙的椅背。
朱三峰:没有,是天太热了。
青龙:切,女人都打了,水管还不敢拿?
朱三峰(难为情):龙哥,她都被抓了,这事就翻篇了吧。
青龙:我给你顶的包,怎么翻!
张瘊子:别吵了,东西分好,大家找找感觉。
五筒:朱朱别怕,不用你干嘛。你就拿着,去凑个人数。
【五筒从后视镜里看了眼朱三峰,温柔地安慰道。
青龙(讥笑):没要你真打,就是让你去装装样子,懂么草包!
【朱三峰浆果色的脸,真忍不住了,一车的寂静无声,就青龙那瞎哔哔在他耳朵里循环播放。朱三峰长长得呼,长长得吸。那时候郭甯也是这样,无休止得欺负他,从生理心理全方位的压榨他,他忍了,为了保住工作,为了留在北京,可他得到了什么,他的善良被人唾弃,他差点像垃圾一样被打包滚回老家。他的善良,让他得到了什么,什么呢?车拐弯时,晃眼瞧见青龙的脖子离开椅背,朱三峰利索得把两条胳膊从靠背椅伸过去,死死卡住青龙的脖子。
马驹(哭腔):别闹了!
五筒:朱朱快松手!
张瘊子:停车!停车!
【院里,各家飘香,油烟饭菜皆是人间烟火。只有原喜来,饿着肚子干活,还没有绩效,不算加班。老头年纪不小,腿脚倒挺年轻,原喜来硬是用竞走选手的速度才能勉强撵上。原喜来揽着老人并排走,把他又给带回楼栋。哪想走到楼下了,老头突然抓着原喜来的黑胳膊不松手了。面对手劲挺大,跑得也快的阿尔茨海默病独居老头,原喜来的内心是崩溃的,好巧不巧摁在酸筋上,给原喜来酸得直缩颈子。
原喜来:大爷,有话好好说,您先放手成吗。
老头:我是提点你,当然得使点劲啦。你想想,为他们跑啥劲儿啊,不值得啊。你看看今天闹事的,狗咬狗一嘴毛,互相坑,都是外地人,一点都不知道出来在外要团结,真没法入眼您说是不?
原喜来:谁说不是啊……
老头:要我是你啊,就让他们闹,闹到都搬走最好,你说是不是。一点芝麻粒子点大的钱都要吵翻天,闹到都惊动警察了,警察没正事可忙啦?不管你来自哪,到北京了你得老实点不是?这是咱们首都,他们这种行为特别给咱们北京抹黑嘛!你瞅这地,就他们来了以后,咱们这治安特别乱,楼道扔的都是烟屁股,你看看我那几个花盆,都成他们的烟灰缸、痰盂罐了。
原喜来:您应该跟街道说说,物业费收着,连楼道都不打扫,那钱都干嘛啦,光收钱不干事那要物业吃白饭啊。
【老人拽着不撒手,一个劲得“开解”原喜来。
老头:那这个呢,家家门口都堆着纸盒子、酒瓶子,我帮忙扔一下他们还骂我,说我把快递凭证搞丢了退不了货了。你说你们上个楼下个楼,男的女的,人人叼着烟,这随便弹个烟头,一个火星子没灭,把楼烧着了怎么办?
【原喜来也不好反驳,只能站在楼梯口听他诉苦。
老头:小原,你别看这地界好,地铁口公交总站,晚上都睡不着觉啊,真是折磨死人咯。世风日下啦,现在就我这家没租了,这栋楼上上下下都失守了。一水儿外地人,天南地北哪都有,一屋子的人,你说他们整天悉悉索索跑来跑去,图个什么,还不是想发财。既然想发财为什么还不早点睡觉,早睡早起早挣上钱,好有脸回去过年啊。早上六点就开始撤退了,晚上九点后一准呼啦啦得吵吵着安营扎寨,回出租屋了。天黑透了窗台都能看见光啊,整晚上对面楼道灯一闪一亮就没消停过,跟居委会反映多少次也没用,真的,小原,能让他们早点搬走,咱就别操那闲心了啊。
老头:吖,吖,老爷子,您赶紧回吧,门还开着呢。
【原喜来岔开话题想要脱身。无奈,还是徒劳,老头仍不松手。
老头:原警官,你也来过我家了,咱就不是外人了。五零一到底是不是传销啊,是的话你得告诉我啊,咱得里应外合想辙把他们弄走啊。真的,传销打死人啊,新闻上都播了。哎呦,菩萨保佑,可千万别死我们楼啊,楼里再死个人我们这的房价都得跟着跌,到时候我儿子又该来跟我闹了。
【老头又像,又不像阿尔茨海默症,对于影响房价的多项因素思考得既准确又全面。
原喜来:大爷,您一个人住,您出去别说我来找您了啊,这事儿就咱俩知道。
【原喜来仔细叮嘱,什么都没查出来,可别再出什么岔子。
老头:知道了,臭小子,大爷我你还不放心么,嘴巴紧得很。都怪这撮外地佬,害我们小原大热天还要出来跑,一点不让人省心。
【老头从口袋里摸出黄硬的手绢给原喜来擦脖子,被原喜来“耿直”得拒绝了。
原喜来:没事,没事,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大爷,您甭下来了,我自己回去,您上楼看着点台阶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