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颂歌
天色已然黯淡无光，然而在这漆黑当中，一片片磷火般的光源扭动着着前行，对于希林来说，黑夜从来不是问题，周围环绕着的人形们，他们或多或少的眼睛，就像是死去的鱼一样，眼白仿佛是反光的鱼鳞般，映照着城市的灯火。
希林望着城市中心耸立的两座高塔，握紧了拳头。轻轻的哼着不知名的曲调。
那歌声已经不再是空灵，而是更加空洞的，比起来被容纳在大地上的声音，不如说是在天空中回荡般的无形触须，轻抚着大地。
了无尽头的深邃，当凝视无底深渊之时，和凝视着无边的宇宙有何区别？
而周围的人形们，则是随着着希林的歌声踉跄的前进着，他们中的大部分，都从未见过希林，但是从内心深处，远超于神经组织所组成的系统，在告诉他们进行跟随。
贫民窟这种东西，只能存在与气候适宜的地区，但是这并不代表着诺森就不能存在贫民窟，下水道系统就是很经典的例子，但是每隔几年就会被清理一次，很明显无法庇护这些变异的孩子们。
比起来保留着理智身体变异扭曲更加绝望的是，因为变异的躯体而无法适应世界，之所以称呼这些人形为孩子们，因为他们都比希林还要年幼。
准确的说，直到希林出生之后，被抛弃的失败品们，才终于有机会活下来。
他们做错什么了吗？是也不是。他们主观上什么都没做，只是因为隐藏在深邃之中的诸神才变成这种样子。也因此，仅仅只是活着，就是错误。
比起来贫民窟，还有一个地方，能够让这些孩子们活下来，并且没有人注意。
人形们掀开城墙脚下的下水道口，准确的说，是伪装成下水道入口的地道，厚实的针叶林包裹着这里，从外面不可能透过数十米宽度的树林看到这个凹陷与地面之上的下水道入口。
远方则是披着冰霜的废弃弩炮，弩炮低垂着炮口，上面值钱的东西基本上早就被偷走了，就连铁皮也不剩下多少，只留下了砖石的基座和无法被带走的炮管。
这一连串巨型弩炮已经超过四百年没有使用，驻防部队早已撤离，只剩下巡逻队偶尔会在夜晚入驻已经完全失效的设施当中。
城墙之下这一片数十米宽，沿着废弃弩炮群阵地和城墙数千米的高大针叶林，就是希林捡到被抛弃的第一个【失败品】婴儿，并且偷偷的让他活了下来的地方。
无情的父母会直接把变异的婴儿丢进下水道，但是下不去手的父母，则会把婴儿扔到这样的荒林当中，让婴儿等死。
只要有了第一个有理智活下来的婴儿，那么，就可以让第二个被丢弃在这里的婴儿活下来，总共的抛弃地点就那么几处，在希林被迫离开诺森之前，早已准备好了。
沿着漆黑的地道不知道走了多久，沿途偶尔可以看见换气孔泄露进入的光芒，还有偶尔路过的抱着被抛弃的变异婴儿的人形教徒。
最后，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密林，还有耸立在中间空地上那黑色的巨石。
从山洞走出，希林抚摸着巨石，那黑色的外层粘稠的仿佛不是无机质，准确的说，来自于在巨石之下堆积起来的腐烂的血肉和白骨中蕴含的东西。
如果说，这些【失败品】都是不完整的碎片的话，那么，用碎片捏出来一个完整的个体不就可以了吗？
不同的状态，起源，本质，这些被分散在可怜人形身体内部，灵魂内部的源质，被搅和在一起，就像是将不同颜色的燃料混合在一起，最后做出来的沼泽泥土褐色般。
这是复仇，不仅仅只对于将此身灭杀的巫师们，不仅仅是在城市里一无所知的居民们，还有那将自己毫无来由的恶意施加于此身的外神们。
正是因为有着理智，所以才能感觉到，被世界排斥追杀的恐惧，还有，对于【人】的嫉妒。
为什么是我？
为什么他们可以安全的生活在城市当中，可以正当的获得食物，而自己只能啃食泥土。为什么只有自己的身体变异成怪物，而他们毫无变化？
为什么他们能够活着，而自己必须去死？
嫉妒，憎恨，以及无力。
他们的变异，确实可以横行与街道之上，训练有素的战士们也无法抵御这么一群怪物的冲锋，这也是为什么巫师们会现行杀死任何有嫌疑的婴儿，哪怕伪装的很好，没有任何迹象，巫师们仅凭借怀疑就会杀死婴儿，不放过一个。
但这并不是意味着巫师们无法抗衡成长起来的眷族们，单单只是这么做比较省事罢了。
希林至今依旧记得，站在街道中间，一个人，一拳拳的把同伴们碾成肉泥的样子。
“【】”含糊不清的声响，从一个高大的宛若猛犸象般的陆地水母的体内发出，半透明的水母体内可看见尚未消化完毕的骨肉。
希林点点头，周围的人形再次叩首，然后起身踉跄着用着自己变异的肢体离开，而希林则是跟随者那巨大的灰绿色水母，踏出森林。
除了符文柱之外，有什么东西，是建立城墙之外的呢？
奴隶工厂。
“我记得，好几年前，那个奴隶围栏，只有远远望见的一个小黑点，现在，已经扩展到这种大小了。”希林蹲在山坡突起的巨石上，略微感慨的说道，离着小山丘不远处几公里之外，被符文柱的结界所包围的奴隶围栏清晰可见。
而水母则是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不时有着气泡从表面冒出。
“是啊，这里也不安全了，但是，我们没有时间了。准确的说，我没有时间了。”
“咕噜？”
希林转身，看着林地中央空地那漆黑的巨石，长叹一口气。“妈妈，这是你说的哦。【挣扎的活到最后一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