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冈伦,你怎么看?”我看着显示器不断跳动的波形,寻求着专家的意见,然而这位专家早就陷入了极度抓狂的境地。
“呃,我从来没有见过这种现象。”冈伦苦恼地抓着头发,“假如时间流的波形遭到了剧烈的干扰,那么只能说明过去的时间线发生了变动,目前我只能以这种假说说服自己。”
这种诡异的波形干扰说明有什么东西严重扰乱了时间流的走向,利用观测装置对于过去的观测已经无法确认在那之后的事情了,用冈伦的理论来说就是让世界线发生跳动的事情发生了。
“我记得正是由于牧濑红莉栖的死才导致了世界变成这副鬼样子吧……”如果是过去的时间线发生了跳动,指挥官会不会……
心脏急躁地鼓动起来,我紧紧握住衣角,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就算时间线发生了跳动,只要指挥官没事的话,一切都没什么大不了的,我还能回到他的身边……
视线投向一旁,阿米娅紧咬嘴唇,沉默地看着这边,想必她已经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了吧。
“既然现在的世界没有发生任何变化,那只能说明牧濑的死又一次变成了事实……”痛苦地捂住脑袋,冈伦又开始变得自暴自弃起来,“啊——为什么会这样!”
“冷静点,冈伦先生。”阿米娅走上前来,将手搭在冈伦肩上,“我们手里还有时间机器,能够跳回事件发生之前。”
“没错……你说的有道理。”冈伦看着那台安置在角落里的白色机器,眼神有些颤抖,他知道要想确认牧濑是否还活着就必须依靠自己的眼睛,但他不确定自己是否有勇气回到那个晚上,去面对牧濑死在自己面前的事实,他看着自己的手掌,那双手制造了无数堪称奇迹的机械,却无法救回一个自己最爱的人,哪怕是耗尽天才的头脑,制造出了时间机器,也无法改变死亡的事实……一切已经是必然。
可,真的应该就这么止步不前吗?
冈伦痛苦地闭上眼睛,经历了那么多次的时间跳跃,没有一次成功救下了牧濑,难道这一次就可以吗?
“冈伦先生,我认为你至少应该再尝试一次吧。”阿米娅轻声说道,“牧濑小姐的命运不应该是那种悲惨的死亡,既然你愿意为了改变过去而制造出时间机器,为什么就不愿意再尝试一次呢?”
“你觉得会有所改变吗?”冈伦看着阿米娅,握紧拳头,“你凭什么相信这一切能够被改变?”
“因为你已经不再孤身一人了。”我回答道,冈伦看向我,脸上浮现出了一丝不知是悲是喜的笑容。
这位孤独的天才,一直以来都只想依靠自己的力量去拯救爱人,他不愿意向他人求助,也不甘于承认自己的弱小,就这样固执地一次次执行着不可能完成的时间跳跃,哪怕是最冷漠的心灵也无法承受如此巨大的悲痛吧……
“我知道冈伦你在担心什么……”我缓缓说道,“你在害怕如果改变了牧濑红莉栖死亡的事实,会导致现在的一切全部消失。”
“你说的没错……”看着那台时间机器,冈伦沉重地呼吸着,“我确实在害怕,因为我不能冒着将你们也失去的风险去拯救牧濑红莉栖。”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冈伦先生。”阿米娅轻声说道,“假如牧濑小姐能够活下来的话,我很乐意从现在这个世界消失。”
“……”冈伦带着悲伤的眼神看向阿米娅,接着他又把视线转向了我。
“只要指挥官平安无事,我愿意做出任何牺牲。”
“……你们两个都很有勇气,至少比我勇敢。”接着他拿起了桌上的头盔,转过身来,带着凄然的笑容说道,“那这一次的时间跳跃,就让我来吧。”
“你想好了吗……”阿米娅将手放在胸口,语气严肃。
的确,要想救下牧濑红莉栖,必须由冈伦进行时间跳跃才行,要想成功地回到过去,必须拥有能够和过去联系起来的基点,如果是我去进行时间跳跃的话,只会回到指挥官所在时间点,没有办法去确认牧濑红莉栖的生死,而如果是冈伦进行时间跳跃的话,那么他一定会回到牧濑红莉栖所在的时间点,这种奇怪的现象至今也无法彻底解释清楚,冈伦将其称为命运线收束。
而冈伦之所以那么厌恶时间跳跃是有原因的,他曾说过就是自己亲手杀了牧濑红莉栖……没错,事实也正如他所说的那样。
导致牧濑红莉栖死亡的凶手正是冈伦,但……这一切都是为了改变她的死亡,冈伦在制造时间机器的时候,曾经窥探到了名为世界线的存在,以四年前的核大战为开端,无数交织在一起的世界线层层叠加,以牧濑红莉栖之死为起点,以我们所处的现在为终点,互相纠缠、盘绕在一起,当事件发生之后,我们所处的世界线就会产生跳动,而一旦发生跳动,已经确定的未来就变得不确定,所做的一切努力都将化为乌有,因此,为了在扭转局势之前避免这种跳动的发生,冈伦他将作为终点的现在彻底限死,在一次次的时间跳跃中,即使有能够救下牧濑红莉栖的机会,他也选择性的无视了……
因为只有确保牧濑红莉栖的死亡才能让世界线保持稳定,这正是冈伦一直以来都在做的事情,他以自己的意志,一次次地亲手杀害了自己所必须拯救的人,也正是因此,所有世界线都被导向核战后的结局,这样一来,相较于过去,身处未来的我们不会因此受到干扰,但同时也导致了他无数次的失败。
“没有什么好想的,只是必须由我去见证而已。”冈伦将沉重的头盔戴好,躺在机器里面,“一切都已经被命运决定了,我只是遵从了命运车轮的前进方向罢了。”
“这种时候就不要再中二了。”我用力敲了敲头盔,这家伙虽然天才,但同时也是无可理喻的中二晚期患者,“回到过去之后,帮我看看指挥官的情况吧。”
“……”沉默了一会儿,冈伦慢慢开口说道,“我会的。”
“阿米娅小姐,准备开始吧。”我朝着阿米娅点了点头,她拉下了时间机器的电源开关,伴随着巨大的噪音,时间机器开始运作。
最终,在一阵刺目的白光中,冈伦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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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米娅的认知混乱了,她所看到的是一片破碎的景象,数个场景互相交叠在一起,形成了诡异的平衡,在这些破碎的景象中,有的是牧濑红莉栖已经死亡的事实,有的是牧濑红莉栖还活着的事实,她痛苦地捂住双眼,大脑好像被什么东西不断搅动着一样,一阵阵剧烈的疼痛从脑海深处传来。
“这是怎么回事……”沉重地呼吸着,阿米娅伸出手去,向要抓住那些碎片,却只抓住了一片虚无,“我到底在什么地方……”
环顾四周,除了一片死寂的黑暗之外,再也看不到其他的景象。
就在阿米娅疑惑的时候,她的肩膀被人轻轻拍了拍。
“什么人!”阿米娅警觉地和那个人拉开距离,随着他的轮廓从黑暗中一点点清晰起来,阿米娅不由得瞪大了眼睛,“博士……”
冈伦皱着眉头,他不确定这个阿米娅和自己认识的阿米娅是不是同一个人,除了更像人类之外,这个阿米娅的身上并没有那种奇异的能量波动,“你是这个世界线里的阿米娅小姐吗……”
但,显然这个阿米娅在见到冈伦之后显得无比震惊,她呆呆地喃喃自语着,“真不敢相信,牧濑小姐居然真的让博士复活了。”
“你说牧濑?”冈伦抓住阿米娅的肩膀,急切地问道,“她在哪里。”
“……”可,阿米娅只是保持着诡异的沉默,一种不好的预感从冈伦心底升起。
“告诉我牧濑她在哪里!!!”
“牧濑小姐,已经死了。”阿米娅挣脱了冈伦的手,歇斯底里地喊道。
“什么?”冈伦意识到命运已经被收束了,自己所回到的过去是牧濑红莉栖刚刚死亡的时间点,“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什么也不知道!”阿米娅摇着头,声音因为悲痛变得扭曲,“牧濑小姐在我的面前倒下了,那个时候除了我和牧濑小姐,明明没有任何人在场,为什么会发生那种事情……”
犹如晴天霹雳一般,冈伦呆呆地立在原地,他意识到自己已经来到了和之前截然不同的世界线,在这个世界线里,牧濑在和阿米娅一起行动……
之前所有的世界线里,牧濑都是独自一人行动,但为什么这次她会和阿米娅一起行动?
……难道说,是因为自己和未来的阿米娅产生了交集,改变了过去的世界线?
“当时你有察觉到什么异样吗?”冈伦将手搭在阿米娅的肩膀上,轻声问道。
“……”阿米娅吸了吸鼻子,瓮声瓮气地说道,“我听到了三声枪响。”
“三声?能更详细地跟我说说吗。”
“第一声枪响从正前方传来,我可以肯定牧濑小姐的死不是由于正面的枪击,因为我当时就在牧濑小姐的前面,假如对方向牧濑小姐开火的话,首先中弹的就是我。”阿米娅捏住下巴,细细地思索着,“第二声枪响和第一声枪响的距离很近,有可能是第二名袭击者攻击了第一名袭击者,至少从当时走廊的情况来看,对方不可能从侧面向走廊里面开火。”
“那……第三声枪响呢。”冈伦急迫地问道。
“……”
但,阿米娅迟迟没有回答,在她意识到第三声枪响的来源后,她的脸上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
“快说啊!!!”冈伦知道阿米娅已经想起来了,可从阿米娅脸上的表情来看,至少那一枪就连阿米娅都没有料想到。
阿米娅张了张嘴,却因为紧张和震惊而说不出话,她紧紧皱起眉头,用尽全身力气说道,“在我的身后响起。”
“你的身后就是……”冈伦明白阿米娅为什么那么震惊的原因了,只要结合阿米娅所说的话,当时站在阿米娅身后的人正是——
“牧濑红莉栖。”
在那个名字被说出口的瞬间,气氛变得压抑起来。
“你的意思难道是牧濑红莉栖自己枪杀了自己吗?”冈伦摇着头,不敢相信的说道,“为什么她会自己杀了自己?”
“……我不能确定,牧濑小姐的手里并没有武器。”
冈伦长叹一声,本来以为来到了不同的世界线会找到拯救牧濑红莉栖的方法,结果完全没有任何线索,他看着阿米娅,思考着是否应该将未来的事情告诉她。
“博士……你好像有些不一样了。”阿米娅看着冈伦,她敏锐地察觉到了眼前的这个男人虽然有着和博士一样的面孔,可内在的气质与博士完全不同,而且他刚才在看到自己的时候说的是——你是这个世界线里的阿米娅小姐吗。
如果是被牧濑小姐复活的博士的话,是绝对不可能说出这种话的,而且世界线这个词语似乎听博士提起过,利用克尔黑洞实现时间旅行的原理就是在不同的世界线中跳跃,最终匹配到一个和过去最相近的世界线,也就是说眼前这个男人虽然不是真正的博士,但他有可能是利用时间旅行技术回到过去的博士,或者是和博士有关联的人……
“阿米娅小姐。”就在冈伦打算开口的时候,阿米娅抬起手阻止了他。
“我已经知道你是什么人了。”阿米娅仿佛松了口气一样,脸上露出落寞的表情,“你应该是未来的人吧。”
“……是的。”冈伦说道,“我是从未来利用时间机器回到现在的冈部伦太郎。”
“果然不是博士啊。”阿米娅轻轻摇起头,“既然冈伦先生你是从未来回来的人,那么应该是为了改变什么事情回来的吧。”
冈伦微微抬起眉头,似乎对于阿米娅的理解能力感到吃惊,“我是为了拯救牧濑红莉栖。”
“……但牧濑小姐已经死了,看来你白跑了一趟。”
“不,还没有。”冈伦看了看手表,轻轻扭动表盘上的旋钮,“阿米娅小姐,假如你相信我的话,就抓住我的手。”
“你想干什么?”
“我要回到牧濑红莉栖死亡之前的时间点。”冈伦严肃地说道,“直到导致牧濑红莉栖死亡的事件发生之前,不论发生了什么,你都不要进行干扰。”
“我明白了。”阿米娅抓紧冈伦的手,她只希望这个男人真的有能够救下牧濑红莉栖的方法。
“那么,时间跳跃——”当表盘上的指针指向12点时,伴随着一阵白光,阿米娅在一阵眩晕中看到了熟悉的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