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露谷的夜比凌云峰上要凉爽不少,可就这么好的天气,今晚却还是个不眠之夜。
因为某个身上还裹着纱布的武林盟主抱了坛不知道从哪里搜出来的酒,笑嘻嘻地混在我房里不肯走。
“你现在喝酒,明天是要被云汐揍的。”我苦口婆心地劝他。
“没事,没事,我就说是你拉着我喝的,她那么尊敬你,肯定不会说我什么的吧……”林渊自己越说越没底气,他大概也想不明白,看上去温温柔柔还动不动就红眼睛的小姑娘治起人来怎么就这么暴力呢。
林渊摸了摸自己乌青的眼眶,那是他晚饭提议喝酒留下的功勋章。
“不不,盟主你想错了,云汐这辈子只对两类人特别暴躁,一类是不听医嘱的病人,另一类是自己的师兄。”我摇了摇头,说。
“……”林渊凝视了我一会儿,对我挤眉弄眼的表示兄弟我懂你,并对我报以同情。
“酒有什么好喝的。不如来一起喝茶吧。”我抢过林渊抱着死活不肯撒手的酒坛子,转身去泡了一壶茶。
不是我自夸,我这泡茶技术,放眼整个江湖那也绝对是数一数二的,毕竟几千年来我就坚持了这么一个爱好。
林渊那个我递给他的茶杯在手里把玩了许久,陷入了沉思。
我也不在乎,在一旁自斟自饮倒也自在。
许久,林渊叹了口气,说:“我是真心搞不懂你们,江湖儿女大都快意恩仇,有几个像你们这样不爱大口喝酒,偏爱在这里饮茶的,倒是搞得你像我的长辈一般。”
嘴上虽然抱怨了,但林渊还是口嫌体正直地举起茶壶给自己到了一杯清茶。
茶水注入茶杯,氤氲的雾气包裹着阵阵茶香,一时间我看着林渊的样貌也跟着变得有些朦胧。
好像我对面坐的还是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盟主。
“你师父说的真对。”林渊放下茶杯,对着我感叹。
“师父说我什么?”我好奇地问。
“你师父说你为人沉稳,稳的可怕。”林渊回答。
然后林渊想了想又补了一句,“但是我觉得,你这人就像条翻不动身的咸鱼。”
我斟酌了一下,对他说了一句承蒙夸奖。
……
屋内又陷入了一阵长久的沉默。
“虽然有点不愿意承认,但是我不得不说,我看不透你。”林渊先认输了,他对着我摇了摇头,又叹了一口气。
大概是怕又被我一句话噎死,林渊没等我开口就接着说道:
“我差不多是看着你长大的,这些年世叔给我的信里有一半都是在讲你的。”
林渊拿起茶杯看了看,又放下,大概实在酝酿措辞吧,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我这人确实挺难评价的。
“我看不透你到底想要做什么。明明天资卓绝,悟性超然,空有一身雄浑的内力,就是不肯练习任何攻击性的招式,倒是轻功绝对是天下独一份的快。”
许久,林渊终于憋出这么一句话。
“我练内力就是为了学轻功啊。”我很认真地回答道。
“……”林渊大概没想到我回答的这么干脆,又被我噎的说不出话来。
“所以你不要告诉我,你学轻功就是为了躲你师父,让他没办法再抓着你逼你练功。”林渊谨慎地问。
“对啊。”我点点头,得到我肯定的回答后,林渊眼睛里好像有什么东西破碎了一样,逐渐变得狂躁化。
“你他娘的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的天赋有多高啊!十岁!你师父跟我说你十岁的时候就达到了《凌云秘典》的第十层功法!你们长老阁那群老东西有没有两个人能达到这种高度啊。你他娘的现在告诉老子,你练到这种程度,是为了不练功!”林渊崩溃地朝我咆哮道。
“我天赋多高,自己心里大概还是有点数的。”我尴尬地回答,这样自夸,即使是我也感觉有点脸红。
“你他娘的还真是个人才。”林渊终于绷不住自己温文儒雅,气定神闲的前辈人设,露出了当年在天魔教被我带出来的一口一个‘你他娘的’的原型。
“当年世叔给我写信我还不信。我还说哪有徒弟为了不练功,苦心孤诣钻研轻功,结果最后成功让自己师父追不上自己,彻底放弃自己,转向培养其他徒弟这种事。说书先生都不敢这么编。”
林渊喘了口气,恨恨地看着我继续说:
“今天见了你我才知道,在你身上还有什么事情是不可能发生的啊。”
……
这话说的我有些尴尬,不知道回一句什么好。
毕竟当年我在前面跑,师父在后面追着骂娘。
后来师父发现是真的追不上我,转而去培养莫言莫雨。
但是师父不甘心啊,他就暗搓搓地各种稿突袭。
在突袭了我好几次,终于发现他是真的逮不到我时,也就彻底放任不管,由着我在正气殿门口睡大觉。
有人状告师父,要师父把我逐出师门,把首席大弟子这个职位让出来,都被师父一句,‘你有本事练到十层,你天天在房间里睡大觉我都不管。’给怼了回去。
我也就正式过上了吃吃喝喝睡睡的咸鱼生活。
现在想来,这些事情放在江湖上也确实是挺诡异的。
而且当时我加紧练功,还真就是为了让师父彻底放弃教我练功的念头。
这些年少时的荒唐事现在想来,其实还是挺开心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