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嘉月一直以为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她的父亲温文儒雅,风度翩翩,琴棋书画无一不精是南离有名的才子,更是南离的帝王。
她的母亲潇洒不群,英气逼人,刀剑射御堪称一绝是南离兵马大元帅的独女,现在则是南离的皇后。
小时候嘉月听闻父母的爱情就像话本上说的那样,甚至比那街上的小话本要动人的多。
听说母亲及笄之年同玩伴游街,路上遇到一群才子佳人在望月楼上吟诗作画,母亲看不惯这群酸腐文人不问朝政,终日这般风花雪月。
心高气傲的大小姐拉弓射箭,一箭就将当日高悬在屋顶的论诗魁首的作品射到了江里,这一箭落了那高悬的诗作,也落了大小姐自己的一颗女儿心。
望月楼上那器宇轩昂的论诗魁首一眼就烙在了大小姐的心上。
大小姐百步穿杨,神采奕奕的英姿其实也刻在了那魁首的心头。
后来大小姐回家告知父亲自己今日游街遇上了意中之人。
大元帅疼女儿,多方打听得知那人正是当今不得宠的五皇子。
之后在一个宜婚嫁娶的日子里,十里红妆,举城欢庆,元帅府的大小姐成了五皇子妃,再后来又成了太子妃,最后做了皇后。
那时玄嘉月真的以为自己是这天下最幸福的人。
她的父亲是南离高高在上的帝王,她的母亲是南离独得恩宠的皇后,而她是南离最尊贵的嫡长公主。
嘉月嘉月,正是纪念当年望月楼一箭定下的金玉良缘。
不过这个想法,大概只能停留在十岁那年。
因为等嘉月稍微懂得了些事情之后,她发现宫里的弟弟妹妹越来越多,可母亲只有她一个女儿。
父亲也是今日宿在郑贵妃宫里,后日又在李昭仪宫里呆的不愿早朝。
唯独不愿去望月宫看母亲一眼。
那时她朦朦胧胧的懂得了,望月望月,竟成了对母亲最大的讽刺。
玄嘉月小时候喜欢缠着小舅舅学剑,喜欢听话本上那些仗剑江湖,浪迹天涯的故事。
可是后来,母亲撕了她的话本,折了她的剑,让她拜了内阁的杜阁老做了师父。
杜阁老是上任首辅,外公多年的老友,辅导起玄嘉月自是格外上心。
只是这杜阁老一不讲四书五经,二不讲诗词歌赋,单给玄嘉月指导法理权势,讲如何统御下属,如何制衡百官,如何握住那至高无上的权势。
五年学下来,玄嘉月感觉自己好像过了一辈子那么长,这世间万物怎么看都带着股老态龙钟的暮气。
那之后,玄嘉月表面上还是像往常一样娇蛮,只是自己说的每一句话都不能落了公主的威势,跟不同的人说话,要摆出不同的架子,总之就是,说了许多的话,却没有半句出自自己的真心就是了。
玄嘉月变成了自己不喜欢的样子,可是母亲却看她越来越满意,慢慢地母亲把越来越多的权力交到她手上,十二暗卫,内阁掌令,还有依附于外公的许许多多朝臣的联系方式。
此次前往云州,也是师父让她亲自前往云州,拜访退隐已久的学问大家,何先生。
这种学问大家虽身不在朝堂,可他们对于以文立朝的南离国政依旧有着举足轻重的影响。
师父说,若是真的要让南离认可她继承人的身份,首先就要让这些大家认可。
谁知在云州用午饭时,正巧赶上云州知州那浪荡儿子周岳在外头强抢民女,玄嘉月皱了皱眉头,思量着要不要趁着这个机会敲打周安国一番,告诉他这云州是哪里的地界,这天下是谁的天下。
谁承想这大少爷要抢的民女竟是个身高八尺的男人。
玄嘉月乐了,悠哉地喝着茶,品着菜,看着楼下上演的一出好戏。
她可是许多年没遇见这么有趣儿的事儿了。
谁料抬眼一瞥,吓得她一口茶就给喷出去了,那妖孽的长相可不就是那自幼跟她定有婚约的龙青阳吗?
玄嘉月觉得这事儿有点不可思议,再怎么样北朔的太子只身前往云州,还让一个知州的儿子调戏了,差点让人家绑回去做十八房小妾这种事情,说书的小贩,民间的小话本都不敢这么编。
玄嘉月揉了揉眼睛,盯着那人看,又发现这人虽长着龙青阳的脸,但是性子跟太子殿下却完全不一样。
玄嘉月其实挺讨厌龙青阳的,小时候是因为别人告诉她因为这个人,她长大后就必须离开自己的家,离开父亲母亲,远嫁到去都没去过,听说那个地方还很冷的北朔。
后来讨厌龙青阳是因为嘉月曾随这师父去过北朔两次,那人总是和人留着份儿距离,温润端方,波澜不惊,像个谪仙似的,不食人间烟火,是个看得见摸不着的影子,可那人眼底又偏生带着几分深不可测的算计。
看见她嘉月就想起了师父总在自己耳边念叨着的那些个什么驭下之术,为王之道。
玄嘉月觉得龙青阳这人,既无趣,又讨厌,反倒是他那小弟还能同自己拌拌嘴,尚有几分意思。
后来对龙青阳的反感大抵是嫉妒,因为有些东西,她要拼尽全力,赌上一切争取,他却可以毫不费力的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