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魂案啊……”我转着手上的茶杯,回忆着有关那桩案子的所有资料,心里有些苦涩。若非真的发生了,谁能相信一个小县城的游手好闲的懒汉的死最终竟然会成为血洗南离朝堂的契机。
这就是传说中的,现实永远比想象要更加魔幻吗?
“是啊,这桩案子处处都透露着不可思议,但是偏生就真的发生了。”范向文也跟着叹了口气,语气颓然地说道。
他与临安的张主事原本就有些交情,又在张主事被官差带走时临危授命来了临安,张主事能在摄魂案水这么深的重案中捞回一条命,范向文更是没少为其奔走。因此对这桩案子背后许多细节上的事情,他甚至比我体会更深。
“也没什么不可思议的。有的事情表面上看着都是机缘巧合,令人唏嘘,实际上背后都是临安这些大人物的权力角逐罢了。”我嗤笑道。
虽然暂时我还判断不清楚,摄魂案背后的操盘人到底是玄子彦,还是钱家。
但是从天机阁现在拥有的摄魂案的所有情报,不难看出来,摄魂案虽然开始是源于巧合,但是发展到后来,人为操纵的痕迹实在是太明显了。
而且在背后操纵摄魂案那个人,手腕明显要比我差许多,都是借着汹涌的民意来成自己的事情,但是那个人连同自己和自己的许多势力一起都放在了局里。
这种局,做得再怎么精巧绝伦,一个不慎就会被对家翻盘,而身陷局中的自己也未必能落得个善终。
“先生的意思是?”范向文听了我的话,面色沉重地看着我。
“一直以来,南离朝堂上最大的矛盾就是世族与寒门的矛盾。假设南离是个大饼的话,饼就那么大,但是当年神武皇帝开设科举,就使得这原本不大的饼,有更多的人想要上来吃。这些世家大族自然要联合起来,把其他人上桌的路给堵死了。”我感慨道。
当年决定开设科举,本意是让南离朝堂上能够吸纳更多的人才,同时也好改一改南离一直以来世族子弟奢靡堕落的风气。
但是人为的去推动历史的跃进终归的不可取的。隋炀帝开科举时,世家大族经过南北朝的乱世蹉跎,早已经显了颓势。饶是如此在唐朝后期依旧爆发了牛李党争这样的祸事。
而我当年着着急急的在南离开了科举,当时南离这些世家大族才刚刚开始崛起,正处在上升趋势,我在位的时候还好,那些世家大族无论再怎么扑腾,横竖都逃不出我的制衡。
但是我死后,怕是尸体还没凉,后脚这些世族就开始联合起来打压那些新晋的寒门子弟。
后来即使偶尔会有几个如杜景这般官运顺遂又有人扶持的,能官至内阁首辅的最后他们的后代也会因为祖宗的荫庇,逐渐成长为新的世族,继续打压没能参与进来的寒门子弟。
“先生的意思是,当年莫老先生就是因为有意扶持寒门子弟,所以才在主理摄魂案时遭了人家的算计?”听我这么一说,范向文一拍大腿,立刻明白了问题的关键所在。
“正是如此。玄子彦当年借了老丈人的势,稀里糊涂的得了皇位,实际上他根本不是做皇帝的那块料。刚当上皇帝屁股都还没坐稳的时候,就成了朝堂里那些个老油子清除异己的刀子。”我喝了口茶,无奈地说道。
摄魂案真的是巧到没边了,就好像是个环环相扣的连环套,只要其中某一项稍稍的偏离那么一点点,事情最终就不会闹到现在这样。
若是当年没有那场暴雨,铁山县不去修石桥,说不定就不会把摄魂的传说传的沸沸扬扬。
若是当年韩大小姐没有在望月楼偶遇玄子彦,南离就不会出来这么一个什么事儿都处理不好的混账皇帝。
若是这件事情随便早发生个几年,或者晚发生个几年,而不是在我还是个没多少行动能力的孩子的时候突然爆发。
莫家满门就不会死得那么冤枉,摄魂一案也不会牵扯进那么多无辜的冤魂。
但是这世上从来都没有这些如果当初,发生了便是发生了,后人只能去拼命弥补,设法让这个已经出现的缺口尽量显得不是那么骇人。
即使我能够看得到人们的命数,能够在一些无关紧要的地方干涉天道运行,但是无论是南离还是北朔的国运,于我而言始终是一团雾气,好像朦朦胧胧的能看到一些东西,又好像什么也看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