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先生是被杜公子邀请来听我家晴儿演奏的?有道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吗。奴家想着像莫先生这般风雅之士对音律定是有极为独到的见解,不知我家晴儿有没有这个荣幸,得莫先生指点一二呢?”慕宏胜捏着嗓子语气夸张,抑扬顿挫地调侃着我。
我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谦虚道:“在下五音不全俗人一个,指点沐姑娘这种事情还是交给旁边那位杜公子更合适。”
“莫公子这谦虚得有些过头了吧,既然公子五音不全,今日何必来这个地方呢。”慕宏胜挑了挑眉毛,皮笑肉不笑的反问道。
我立刻一拍大腿,跟找到知音似的拉着慕宏胜的袖子大盆大盆地往外泼着心里的苦水:“说到这事儿那可就是小孩没娘说来话长了,这事儿还要从十五年前的一个夏天说起……”
“咳咳咳!”李青竹极其不自然,十分刻意且做作的咳了好几声,不停点着脑袋的样子说实话有点像是在打地鼠。李青竹一边努力制造着咳嗽声增强自己的存在感,一边不时拿眼睛瞟着我拉着慕宏胜袖子的手。
顺着她的目光一看我才发现原来因为我一时间太过激动,手下失了分寸,不小心将慕宏胜的外衫给扯落了半个。
……
可是讲道理,大姐啊,这么雄壮的肱二头肌,你是高度近视还是真的眼瞎啊,怎么还没看出来这货是女装大佬啊。
心里虽然咆哮着,但我的身体还是很乖巧地立马松开慕宏胜的袖子,跟被按了发射键一样弹射到杜玉书身边,指着杜玉书长话短说飞快地解释道:“简单来说,就是杜公子自己想来听沐姑娘演奏,但是他现在还处于禁足期不方便单独行动。因此只能打着带我这个可人四处游览的旗号才能出门透透气,维持一下生活这样。红妈妈不如你看杜公子对沐姑娘用情至深,一片赤诚的份上,把这个和沐姑娘单独相处的机会给他算了,也好慰藉杜公子的相思之苦啊。”
显然我这副坚决不配合而且皮到不行的态度让慕宏胜原本预备好的套路有些无处施展,他先是懵逼地看了看我,又困惑地看了看杜玉书,魂游天外地将自己的外衫整好,闭着眼睛做了好几次深呼吸,才又重新恢复了满脸堆笑地状态。
“如此说来,莫公子和我春意坊倒是有缘啊。”慕宏胜无所不用其极地同我攀着关系,只是话说到这个份上,那热络地招呼,怎么听都带着几分咬牙切齿地感觉。
“不不不,完全没有缘分,若说起缘分,我觉得我也就和你们春意坊的玫瑰酥还算有几分眼缘。若是红妈妈当真看得起在下,不如让在下和你们春意坊的糕点师傅单独相处一会儿,岂不是美事一桩。”我把头要得拨浪鼓似的,飞快地摆动着双手,假装自己是一个没有感情的雨刷器。
“噗!”
不知道是不是我们俩一来一往的斗法特别像相声表演,李青竹看着我们俩,突然一口茶就喷到了杜玉书头上,那挤眉弄眼的样子,不知道是嘲讽还是同情,总之非常复杂。
就在包厢里头还在鸡飞狗跳,充满了欢快地气氛时,外头突然响起一片欢呼声,声势之浩大完全把我们这里热热闹闹的气氛给压下去了。
“诶呀呀,本来还准备好好给二位公子介绍一下咱们春意坊呢,没想到时间过得这么快,奴家还没来得及仔细讲讲,晴儿就已经登场了。”慕宏胜有些嗔怪地对着我抛了一个媚眼,嘟着嘴抱怨道。
一联想到他当年一口一个小美人的念着,追在我身后的场景,以及这人甚至是个比我还高上半头的壮汉,我就感到一阵恶寒,只觉得头皮发麻,起了一后背的鸡皮疙瘩。
为了堵住他继续劝我专心听演奏的嘴,我只得假装自己很感兴趣的把自己的脑袋抬起来,盯着台上那大片大片的红色纱幔看。
舞台上大红色的纱幔层层叠叠地罩着,不时还有几片嫩粉色花瓣飘落到上面。在顶上吊着的精雕细琢的巨大走马灯的昏黄的光芒从纱幔中漏下来,将那装饰着不少花枝薄纱的舞台也照的朦朦胧胧的。远远瞧着,可以看见一个身材窈窕的少女抱着古琴缓缓从后方走到台前。
那一身白衣还蒙着面纱的少女相比就是这春意坊的花魁沐晴了。
说起来,这姑娘的衣着打扮同身旁极尽奢华且浮夸的舞台似乎有些格格不入,不知是这姑娘将大红的舞台给衬俗了,还是这夸张的舞台将这个原本就有几分气质的姑娘衬得越发雅致了。
我偏过头去,看了看脸色已经因为激动有些涨红的杜玉书,又瞅了瞅被眼前的景色惊艳到,微微张着嘴的李青竹。
我点了点头,对于春意坊的装修风格以及营销手段予以高度认可。
在南离这种书卷气重的地方,若是建个寻常的青楼,即使手上的姑娘再怎么漂亮,也未必竞争的过原本那些又名人书画诗词加持的老牌青楼。如春意坊这般,看着大俗,实则又以雅致为卖点迎合着南离的文人墨客,倒也算是个异军突起的路子。
而且这昏昏黄黄的灯光,加上层层叠叠的纱幔,配合着他们鲜少露面,遮遮掩掩,欲迎还拒,反倒更能勾得这些表面上满口仁义道德,实则不过是俗人一个的书生心痒难耐。
这春意坊能够在短短十年内迅速在南离乃至北朔的青楼产业占据一席之地也不无道理。不知道这幕后的老板是个怎样的角色。
这么想着,我突然有些后悔地拍了拍大腿,这么机智的营销手段我当年怎么就没想到呢。也不知道这春意坊的流水如何。
……
算了算了,我也没开过青楼,想到这些有什么用。
“莫公子觉得晴儿这曲《雨霖铃》演奏的如何?”慕宏胜看我拍了拍大腿,立刻眼睛一亮凑上来问道。
“好好好,非常好,佩服佩服。”我毫无感情地顺着他的意思吹捧道。
老实说,台上传来的悠悠扬扬的琴声如清泉流淌,倒是挺好听的。可是不知怎的,此刻我只要往台上一看,看到的就是高高垒起的真金白银。目之所及,完全看不到台上如泣如诉地演奏者古琴的沐晴姑娘。
人都说兄弟连心,我这怕不是被龙青皓那个小奸商给传染了?
按说我经历了这么多,早就对这些黄黄白白的身外之物心如止水了才是。毕竟我们天机阁有的是钱,情报这种东西,炒得再高,也总有人巴巴地找上门三叩九拜地求着我收下他们的钱。
只是今天为何我完全无心欣赏这琴音,满脑子想的都是如何暴富,多多捞上一笔呢。
……
嗯,一定是这沐晴姑娘名声虽大,但其实琴弹得一般,这才没让我沉浸在琴音里。不是我吹自己,若是给我一把古琴,我弹得可比她好听多了。
我这人一开始走神,就容易信马由缰地胡思乱想。想着想着,整个人的魂儿就不知道飞到那里去了。所以等一曲终了,人们都在鼓掌喝彩的时候,我还坐在那里认认真真地走着神。
“不知莫公子觉得晴儿这一曲弹得如何啊?”慕宏胜突然凑到我身边问道。
“好好好,非常好,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啊。”我好不走心且敷衍的夸赞着。
“既然莫公子如何看得上晴儿,不如就请莫公子去晴儿房里,慢慢探讨一下丝竹之道?”慕宏胜乘胜追击顺着我的话问道。
“不了,不了,你看到台下嗨到爆炸的粉丝了吗?你随便去下面抓一个幸运的客人,比跟我在这儿浪费时间快多了。”听了慕宏胜的话,我瞬间就清醒了,立刻回魂一本正经,义正言辞地拒绝道。
说完我还怕他不甘心,又指了指杜玉书介绍道:“若是红妈妈觉得麻烦,这儿不有个现成的迷弟吗?直接把他给沐姑娘送过去倒也省事儿不是?”
这话一出口,我突然觉得明明不过就是请个客人去房间里聊聊,怎么让我说的就跟给蜘蛛精上供似的。
算了算了,用脚指头想也知道这厮变着法儿的想哄骗我去那什么沐姑娘的房间里,铁定没什么好事儿。
若是按照套路讲,一般这种和花魁单独相处的机会都是需要在花魁退场之后,由老鸨上台组织大家进行竞拍的。就算不拍个千八百两的银子,也一定需要花魁在台上提出几个高深莫测的问题,仔细遴选音乐或者诗词颇有造诣的大才子,好提高这花魁的身价。
如今省去这么多套路,直接丢个演唱会门口卖票黄牛似的慕宏胜过来找我,跟我说有这么个机会。怕是村口二傻子也知道这就是个圈套。
不得不说,老子行走江湖多年,耿直成这样的套路,也是没见过几次。
去那花魁房间里谈事情是不可能的,我才不会见了漂亮姑娘就被美色迷昏了眼睛,失了智呢。再说,认真说起来,别说是莫雨嘉月了,这沐姑娘长得还没我好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