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妹妹愤然不悦的动作,我只得拉开嘴,尴尬地冲着兰兰笑了一笑。顺着妹妹的视线,我朝那清朗的月色瞅了眼后,便又复垂下头,盯着眼前的菜肴发呆。
猝然间,我的眼睛一亮,心里一顿,不由得发自内心地惊叹到:这——竟全是我喜欢的菜!脆脆的藕条,劲道的千叶豆腐,微辣的牛肉,甚至于粒粒皆分明的米饭,一切的一切全都正中我的心怀,准确无误地俘获了我的味蕾。
而要没有兰兰的提醒,所有的这些,我竟觉得理所当然,丝毫没有想到为我做这件事的人,花了多少心思,耗费了多少脑力……和她相比,我……我简直是个自私自利的卑鄙小人!
想到这虽小但绝不平凡的心思,我的眼框不免有些微微发痒了,眼皮变重,垂了下来,脸上火辣辣的。但为了不让她们注意到我此刻脸上的异状,我只得把头压得更低了,两只手交叉着挡在脸前,把自己的上半身尽量缩起来,像个暴露在人群视野里的刺猬。坚硬外壳里藏着颗柔弱的内心,我是怎么也不肯展示给他人看,因为羞耻,更因为我那毫无价值的自尊心在隐隐作祟。
那种卑劣浅薄的自尊心,不要它也罢!我此刻是这样想的。
但我进而发现一个更加可怕的事实了,我不仅是个臭铁皮裹着一个鸡蛋的东西罢了,而且连那鸡蛋也是臭的!闻着让人作呕,看着招人嫌弃!
我在心里不停地痛骂自己,不断地贬低自己。本以为这样,我会稍稍有点反抗的念头,继而向她道谢,化解这个尴尬的局面。但失望的是,我那羞涩似小家女子的心,竟围了一道厚厚的城墙,隔断了我向外表达的道路,也封死了谢罪的道路。
我此刻觉得脑袋涔涔地发胀,便随意找了个借口,灰溜溜地逃到一个僻静的角落,远离了那个令我自觉不堪的地方。
徐徐冷风掠过额前,我站在一片小竹林下,参差扁长的竹影像一片锋利的剑阵,透着刺骨的寒意,直挺挺地刺向我的心脏。远远地望过去,昏暗橘光下,她们三人的身影几乎看不见了,只能依稀地见着些模糊的影子,像一团不可言状的黑雾,在我的心里,填充着,使我的脑袋隐隐作痛。
我抬头望着那轮孤月,冷冷的光默默着亮着,那洁白的玉盘,此时让我想到了家里洁白的瓷盘。我的脑中继而浮现了一张琥珀色的餐桌,妹妹坐在一个黄橙色的凳子上,不露感情地转动着筷子,白嫩的米饭送入她的口中,桌上的菜微微冒着热气。
她悄无声息地吃着,墙壁上挂着的钟摆滴滴答答地响着,餐厅后的阳台,水滴啪嗒啪嗒地落下在瓷石上,像缝纫机的针头,不知疲倦,按部就班地织着布,不过针头从不上去,且布是水做的罢了,可时间到底是这般流逝了。
我的心不禁变沉了,一种隐约的不安感像空气般罩着我,似乎是灾难降临的前夕,压抑与恐慌像不断攀岩的藤曼,裹着全身。
我闭上双眼,来了几个深呼吸,好让绷紧的身躯稍稍放松。
我感受到风的拂过,像少女的娇手轻轻抚摸着我微烫的脸颊,接着她捧起我的脸,用她那柔嫩的唇吻着,淡淡的清香漫入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