嘈杂的车辆行驶声和喇叭声里,我拖着疲惫的身躯缓缓前行,在过路的十字路口看见刺眼的红灯,茫然无知地停下步伐,看了看手里紧拽的一张纸。
--病危通知书。
来自医院大红的盖章是那么的碍眼,那么的丑陋。
看得令我心寒而窒息,到现在我还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癌症晚期。
这是医院医生对我身体的诊断结果。
很俗套的剧情,我在无数的电视剧里看过,每次都觉得编辑是不是没灵感,总是搬抄这些某个专产肥皂剧的国家的套路。
每次都无力吐槽的故事发展,如今沦落到自己的身上,我居然是半点都哭不出来,甚至还想笑一下。
望见医生语气沉重地递来通知书时,我一时半会也没反应过来,还以为医生是给错人了。
以为这只是一个误会,一个上天开的玩笑,并不是真的。
真的,我就这么认为着。
动起身疯狂地抓着医生和我所在医院里遇到的人,质问他们:这一定是假的,一定是的。
可惜医生无奈地苦笑劝我想开点,护士和路人们则是把我当做了个疯子,避之不及。
真是个可笑的悲剧,想我年纪轻轻,没做过什么坏事也没做过好事,普普通通的就这么死了。
我是不可能没有点遗憾和痛恨命运的不公的。
大把的青春年华没有去挥霍,没有谈个恋爱出趟像样的远门,也没有做出个什么真正有意义的事情,就这样死去还真是对不起养育自己的父母。
还挺想和他们说声对不起的,可是我连站到他们面前的勇气都没有,毕竟白发人送黑发人也算得上是世界上最悲哀的事情之一了吧。
还是一个人悄悄的走吧,免得要面对他们,看他们哭泣的样子我还真忍不下心来。
快20岁了,一个大二学生的我,站在这个城市的十字路口,也像是站在人生的十字路口,不知所措,迷失方向。
嘀嘀嘀
红灯跳转绿灯,来来回回许多次,我依旧铸在路口,一动不动,因为我不知道方向,该去做什么。
好像世间的所有事情都与我无关了,我一个短命的人,做什么事情可能都没意义了吧。
种花得花种果得果的事,我已经没有耐心也没有时间去做了,那等待的过程怕是自己看不到开花结果就该驾鹤西去了。
人来人往,上班族接电话匆忙赶回家的道歉声,家长接孩子回家不满孩子行为的责骂声,情侣互相打情骂俏的调侃声……整个世界的声音灌入我的耳朵。
世界依然是那么的生机盎然充满着活力,显得我这个命衰的家伙是那么的格格不入。
天色渐黑,傍晚的时候还下起毛毛细雨,淅淅沥沥地淋湿了我的衣服。
可是尽管如此,我还是没有迈动一步,不是我不怕雨淋,而是我不知道去哪避雨。
换个说法,我不是不知道去哪避雨,而是无处可去了。
世界之大,我又该去哪呢?
心很空荡,意识是朦胧的,我浑浑噩噩地再次看了手中被雨水打湿的病危通知书,歇斯底里地笑了,笑得很难听,有那么一丝不甘。
为什么?究竟是为什么?我做错了什么吗?
让我普普通通的活下去,再简简单单的死去不好吗!我也想过一个完整的人生呀,也想交个不好不坏的女朋友,生儿育女平淡无奇地过完这一生啊!
后悔莫及的泪水模糊了我的双眼,和落在我脸上的雨水混合在一起分不清楚。
残酷的命运来临,我无力抵抗,只能默默承受。
纵使不甘,也不会自暴自弃去危害社会报复他人,这是我身为一个普通人最后的准则。
"好了,哭也哭够了"我抹去泪水,撕毁湿透了的病危通知书,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决定迈开这我许久未动过的脚,走上我人生里还能够走出的有限的路途。
回去喝几瓶很久没喝的啤酒,好好地大醉一番睡一觉,把烦恼的事情全部都抛开。
在耳边传来急促刺耳的刹车声前我的确是这么想的,世界上总有一些事情往往是出乎人预料的,有时就是这么的奇怪,你越想它好它却越会往糟糕的方向发展。
而出现在我眼前的事情,就是如上所说的一般,糟糕至极,把我所剩无几的时间一下子剥夺了个干净。
稀薄的雨幕里,一个撑着缀满红色小花雨伞的小小身影,在溅射飞扬的泥泞雨水中,即将面临直冲而来的庞然大物。
打着不输交通红灯色彩的焦黄色指示灯,紧急刹车的轮胎发出呜呜的难听摩擦声,不可避免的迎向前方,如一头吃人的虎狼,对那个还不知危险到来的小小身影撞去,像是要一口吞没了她。
要是平常我可能会像很多人一样,愣住呆呆的看完这一整个过程,冷漠无情反应迟钝,这才是大多数普通人该有的反应。
可这次,我的反应和这一件将要发生的事故一样出乎我的意料。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的生命即将到头我领悟了生命的可贵,还是其他什么的,我竟然甩手就往那个命在旦夕的小小身影跑了过去。
丝毫不顾自己安危的扑向她,想用自己这已经活不久的孱弱身体去拯救还有无限可能未来的她,扑上去的结果可想而知,不是死就是重伤,可是哪怕是这样自己也会觉得挺值得的。
我这是怎么了?我很想问自己这样做的理由!
以前已经过够了自私的普通人生活,遇事避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自己已经厌倦了那种懦弱无为的日子了。
当了快二十年这样的人了,最后的一刻就让我豁出去,做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好人吧。
雨还在下着,车已经停了,被我有如神助一般的速度推出去的小小身影,因为摔破了皮流了血嚎啕大哭了起来。
我呢,则是被撞飞了出去,嘭的剧烈一声砸在不远处的雨地里,血流如注不成人样。
鲜血盖住了我的双眼,眼眶里看到的这个世界是红色的,铺天盖地的红。
血染满了地面,和泥水混在一起,不一会儿就布满了几乎大半的道路,我的意识也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慢慢地模糊变浅。
路过人的呼救声,小小身影的哭闹声,还有那满天坠下的细雨声……慢慢地我听不到了,可能是我的时间到了。
眼皮劳累地缓缓合上,眼里的世界变成了黑色,像是无边的巨兽嘴巴把我吞噬进去,只留下一片望不尽尽头的黑暗。
用我残余不多的生命去换那个小小的生命,还是挺值得的,我并不后悔当时的举动。
这是我能为这个生我育我的世界所能做的不多的事情了。
再见了,那些个经常和我一起胡闹的损友兄弟们;再见了,爱我的严厉父亲母亲;再见了,所有对我好的人。
你们认识的,那个名叫林轩的家伙,喜欢坑兄弟的坑货,有时会和父母作对的逆子,想对每一个对他好过的人感激的那个二逼青年要和你们说再见了。
再见了这个世界,晚安!
终于,我甘心地闭上了双眼,在心里跟这个世界道了个别。
这个世界终究是少了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