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谁能帮我,救救这个孩子!”
是谁……我在哪里……
“从今天开始,你的名字是吉桑·艾利克斯……”
好熟悉的声音……父亲?
“这是马卡洛夫手枪,我想要你永远留在我身边……”
冰冷的手枪,触碰手心的感觉……
“冥王星政府不会向地球承诺任何开发要求,我们……”
好耀眼……好温暖……
“不管这条路将多么艰难困苦,吉桑,我们要一起……”
睁开了眼睛,熟悉的天花板——冥王星总督府,总督办公室。
“现在是凌晨4时11分,你可以再睡一会。”刚刚梦中那熟悉的声音传来,循声望去,那个上了年纪的男人,披着冥王星特有的棉质西装,坐在办公桌上敲着电脑键盘。
自己躺在沙发上睡着了,身上盖着一件大衣,估计是杰斯拉夫盖上的。
办公室内的光源,只有他办公桌上的台灯,和笔记本电脑的荧光,照亮了他办公桌周围的一小部分。
窗外,杰斯拉夫市的灯火映照进来,夜空依然是那么璀璨。杰斯拉夫市的灯火好像汇聚在市中心一般,越靠近市中心的太空电梯地面站,灯光就越耀眼,最后从光芒最密集的中心,一条细细的金色丝线从中拉出来,延伸到夜空中光点最密集的地方——星辰港。
“算了,我睡得够多了。”吉桑掀开大衣,从沙发上坐了起来:“我还有一份文件没有审批。”
“别动,吉桑。我已经把那份文件处理完了,现在下发到了市政府。”
“所以才工作到现在吗……谢谢。”
“行了,我们都一起到这把年纪了,别这么客气了。”
“一起到这把年纪……吗。”吉桑放松下来,躺回了沙发里:“你已经60多了吧,我也已经快40了。要是我再早出生个几年,没准能看见冥王星独立的那一天呢。”
“怎么了,吉桑?冥王星对你来说是什么?”
“我的故乡。虽然我知道地球时人类文明起源地,但我从冥王星长大,所有的记忆都是在冥王星写下的。”吉桑再次看向窗外,夜空中最亮的星星,那是太阳,而在那之前,地球一定在太阳的光芒中映衬出了一个黑点,当然肉眼是识别不出来的:“但是……为什么,我还是对地球会有一丝眷恋?所以我始终无法完全忠于冥王星。”
“这就足够了,吉桑。”杰斯拉夫关闭了电脑,躺在扶手椅上说:“我相信现在冥王星的年轻人,都持有这样的看法,特别是某些对人类历史比较熟悉甚至是很在意的人。”
萨米尔打了个喷嚏。
“包括我,也包括那个人……”杰斯拉夫笑了笑,拿出一根雪茄,点了起来。
“卡诺耶尔?”吉桑试探性地问道。
“没错,卡诺耶尔·赫尔南德斯。”杰斯拉夫吸了一口,吐出浓浓的白烟:“他比任何人都要爱着地球,也比任何人都要憎恨地球。所以他选择将冥王星,作为他第一个实现的目标。”
“目标?难道是冥王星的独立?”
“换个说法,是让冥王星变成新一代孩子们的家,所以吉桑,你就是其中之一。”
“看来你和卡诺耶尔有很紧密的关系,而且他也一定参与了冥王星独立运动。”吉桑的语气流露出了稍许抱怨:“所以,杰斯拉夫,告诉我吧,你和卡诺耶尔的故事。”
杰斯拉夫没有回应,慢悠悠地连续抽了几口后,放下了拿着雪茄的手:“事到如今也没有必要再隐瞒下去了。这么多年我也相信你对冥王星的忠诚。所以,你马上听到的,将会是冥王星和木星联邦的最高机密。”
“等等,也就是说卡诺耶尔和你所作出的事情只有你们两个人知道?卡诺耶尔会同意你告诉我吗?”
“会的,他会的,因为你是正统的冥王星人,而所有出生于冥王星和木星联邦的人,都有资格听到这些。当然,是在战争结束之后。”
年轻的杰斯拉夫坐在房间里,翻着一本从地球带来的书,书名叫《太阳系共荣圈》。小卡诺耶尔在不远处,一动不动地伏在天文望远镜上。
“为什么,人类要不停地杀戮和争夺?因为生命。为什么我们要离开故乡,开拓到最远的边疆?因为希望。”卡诺耶尔站在天文望远镜前自言自语道。
“卡诺耶尔,还在想他们的事吗?”
“有时觉得,我们所做的事情,真的符合人类的伦理道德吗?如果冥王星独立了,那地球和我们真的就脱离关系了吗?”
“卡诺耶尔,我们就是为了这个目标而做出这些的,你我都明白,地球人在这30年间到底做了什么。我相信在冥王星不会重复那样的惨剧。”
“因为这里是离星辰最近的地方,也是离地球最远的故乡……吗?真是十足的讽刺,但只要存在可能性,就不能停止对成功的尝试。”
房间的门被打开了,一个背着制式步枪的士兵走进来:“杰斯拉夫先生,我们已经封锁了会议室的周边,没有让地球人发现。是时候开始了,杰斯拉夫先生。”
杰斯拉夫合上书,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杰斯拉夫,下次我们见面,应该是在木星辖区了吧。”卡诺耶尔离开了天文望远镜,转过身来说。
“我会完成这件事的,为了我们的故乡。”杰斯拉夫跟着士兵走出了房间。
“然后后面的事情你也知道了。”杰斯拉夫从办公桌上站了起来,端起咖啡走向床边,看着星辰港的光芒:“我成功地把地球拥护者赶出了冥王星,并建立了独立政府。”
“就在几年后,我被你收养了。”吉桑从沙发上坐起来说。
“而就在那时候,一切才刚刚开始。”
“为什么冥王星和木星辖区也要脱离地球的控制!我们明明有更好的资源和力量来建设冥王星和木星辖区!”地球议员在会议上对杰斯拉夫说。
“因为地球就如同枷锁,限制着太阳系文化的多样性。我们想创造更多属于自己行星的文化,这样太阳系就会更加富有创造力。”年轻的杰斯拉夫坐在椅子上不紧不慢地说。
“我不同意!”议员显得很激动:“你一定知道如果太阳系真的被9大行星各占一方,在个体文化被促进的同时,产生分歧的几率也会增大!只要由地球统一管制,就能减小发生分歧的几率!”
“我就直说了吧,战争和分歧也是文化交流的一种手段,你不可否认人类文明走到这一天,没有一种文化没有经历过战争。”
“你这是公然与地球为敌,杰斯拉夫先生。”
“如果地球就算发动战争也不同意,那只能用武力解决问题了。但我相信你的位置也坐不长了,议员先生。”
“记住我的名字,陈简。我总有一天,会让整个太阳系变成我们所希望的理想乡。”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陈简博士,你正在进行的研究是和大脑编辑技术有关的吧。如果你真的实现的理想乡,而我相信,木星联邦和冥王星就是为颠覆理想乡而存在的阻力。”
“美维德雷先生,已经不用谈下去了,我们地球人会用我们的方式来告诉冥王星,什么才是绝对的理想世界。”陈简收起桌上的文案,准备离席。
“等等,你说的这次外交会议,是什么时候发生的?”吉桑打断了杰斯拉夫的叙述。
“我想想……那时候我刚认识陈简和美维德雷,并且卡诺耶尔也已经暗中控制木星联邦很久了,应该是20多年前吧,2055年左右。”
“我……想起来了,当时我也跟你去了火星的参议院。”
“然后我们回到了木星联邦,木星联邦我先让你回到冥王星了,然后我在木星联邦停留了一周时间,你还记得吗?”
“没错,所以那一周内你做了什么?”
“我去见了我的老朋友,卡诺耶尔。”杰斯拉夫喝了一口咖啡:“关于卡诺耶尔,在冥王星独立后,他没有留下任何信息,如同整个人都消失了一般。我只知道他成功的让木星辖区脱离了地球的控制,并扶持海尔维亚成为了第一任木星联邦总统。随后在木星联邦做了什么,我完全不知道。”
“那你最后一次见他是什么时候?”
“在圣诞节晚会上,我和他同坐一席。”
“你说什么?!这么多年了,你确定你没有看错?!”吉桑突然显得很紧张。
“我不会看错的,他的脖子后部延伸到左脸的浅色疤痕,那是绿洲市恐怖袭击事件中留下的。”
“那……那他就是……”
“你想的没错。”杰斯拉夫制止了吉桑说出卡诺耶尔的真实身份:“从那时候我就知道,他在这几十年里在木星联邦到底做了些什么。呵呵,真的是铤而走险的做法,不过那也是最符合他的风格的行为。”
杰斯拉夫喝完了最后一口咖啡:“看吧,全部的事件被串联在了一起,一切都是从2039年开始的。而我们现在,就在最后的阶段。和地球的战争,从2039年开始,就成为了注定。”
办公室内陷入了良久的沉默,地平线上的太阳,逐渐埋没了下去,星辰港和银河的星光,变得更加闪耀。
“如同伸手就能触摸到星辰一般。”杰斯拉夫对窗外伸出了手:“40年前,卡诺耶尔就是这样对我说的。明明比我还小,但比任何人都想要触摸,那些爬满他视网膜的星星。”
“杰斯拉夫,到底怎样才算战争结束呢?”
“谁知道呢。也许,这场战争永远不会结束,因为你无法彻底根绝那些极端分子对理想乡的追求。”
“陈简博士就是典型的代表,对吗?”
“陈简?不,他只是开发了大脑编辑技术,并不是最推崇全面乌托邦运动的极端分子。真正危险的不是危险本身,而是让危险扩散和升级的不确定因素,而这个因素不一定是一个个体,也可能是一个群体,或是整个社会,甚至是这个世界本身。”
“你说的这些也太概念化了吧。”
“正因如此,在概率论中,永远不存在0%和100%。”
“所以我们才敢于挑战太阳系的最强国家。”
“没错。我相信,卡诺耶尔有能力最大限度地提升我们的可能性。还记得宣战前我在这里对你说的事情吗?”
“你指的是……卡诺耶尔提出了‘重锤计划’?”
“没错。而重锤计划只是他整个计划中的一步。”
“那你知道他的全部计划吗?”
“不知道。因为他答应过我,在一切结束之前,他不会让任何人知道他的存在。他就是太阳系的幽灵,无形中控制着无数变数。”
吉桑从沙发上站了起来,穿上棉质西装:“在圣诞晚会上的时候,我看见了他的背影。那双翅膀,好像永远不会收拢。”
“因为那是麻雀,那是麻雀的翅膀。而麻雀永远不会停止他们对自由的追求。”杰斯拉夫走回到办公桌前,放下了杯子:“所以在这无止境的追求中,那些神秘的变数会不停变换,而他会选择数值最大的一刻,获得他想要的自由。”
“是时候继续前进了,杰斯拉夫。开始我们的工作吧。”吉桑在办公桌前坐下。
“不行,我可要休息一下了,你睡过了我可没睡。”杰斯拉夫向办公室的门走去,在开门前,转过头对吉桑说:“吉桑,谢谢能陪我走到这一步。我会带你去的,带你去最后自由的地方,即使那是用无数鲜血换来的。”
吉桑没有回应,杰斯拉夫无声地离开了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