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令仍然是一身泥土和灰尘,但她并没有在意外表,只是清理了一下手里脏的不成样子的步枪,随后抓紧时间与佣兵团进行下一步的行动。
麦卡曼迪斯带着希令、舒尔曼和斑马走出临时基地,顺着山坡向南走了五分钟后,他们来到了一处比较平缓的地面前。
这片土地没有树木,而且几乎是平地,因此很适合停泊直升机。就在这块地的正中央,一个庞然大物被一块棕色迷彩布,和许多枯叶和灌木丛隐藏了起来,远远望去甚至以为只是一个小土堆。
麦卡曼迪斯和斑马走过去,用工兵铲铲掉了该在上面的土和灌木,露出了迷彩布。然后两人合力抓住迷彩布,将它拉了下来,下面掩盖着的钢铁机器逐渐展现了出来——一架米171直升机。直升机的脚边还摆放着许多备用燃油,和一些补给物资。
“希令,我们马上开始启动直升机。估计到准备完毕要十几分钟,这段期间请你们做好出发的准备。”麦卡曼迪斯对希令说道。
“你们准备派多少人和我们一起飞往乌斯季库特?”
“就我,和斑马。”麦卡曼迪斯说道:“哦,我还没正式介绍,斑马是我们的直升机驾驶员,拥有13年的驾驶经验。他叫法里慕斯·加萨尼亚·卡尼亚·沙特,阿拉伯人。”
“你好,很高兴认识你,第八小组组长,希令·佩雷斯小姐。”法里慕斯摘下围脖,可以看到他一副中东人面孔。他的手很黝黑,布满了皱纹但皮肤和肌肉都很结实。
“初次见面,请多指教。”希令握住了法里慕斯的手说道。
十五分钟后所有第八小组的队员都来到了直升机前,伯恩斯帕尔和维柳斯洛夫也在这里,刚刚将直升机准备完毕。现在的米171直升机已经可以随时起飞。
“罗宾先生,我们就要在这里告别了。”维柳斯洛夫对罗宾说:“祝你们好运,希望你们能尽快营救陈简,然后结束这场战争。”
罗宾笑了出来:“嗯,我们会把陈简救出来的。等我们解放人类的消息吧,这场战争的胜利我相信是属于我们的!”
“哦喂!这可不是永别了啊!”肥猪对罗宾说:“我们肯定还能再见的!所以……所以一定要活着来见我们啊!罗宾兄!”肥猪的情绪有些激动,感觉像是在忍住抽泣一样。
“所以带上这个吧,我和肥猪珍藏的。”维柳斯洛夫拿出一瓶伏特加,递给了罗宾。
罗宾身后的直升机引擎发动了,桨叶旋转了起来,地上立刻吹起了越来越强的风,将附件的枯叶和树枝刮得满天都是。
“谢谢,我会好好珍惜的。”罗宾收下了伏特加。
“可以起飞了!”斑马坐在驾驶舱里,用无线电喊道:“请别动队队员登机!”
“我走了。”罗宾转身,向直升机的舱门走去。
希令最后一个登机,在登机前,看着肥猪和维柳斯洛夫还站在原地,注视着自己和直升机。希令对他们挥了挥手,他们两人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竟然立正站好,对希令敬礼。
希令看着他们两人敬礼的姿态,心中的什么东西突然翻涌起来。这种神圣的情感,让希令心中诞生了某种强烈的欲望,而就是这欲望,驱使着从来没当过兵的希令也立正起来,对他们两人也回了一个军礼,然后登上了直升机。
直升机加大升力,离开了地面,逐渐飞向了南方的乌斯季库特。舷窗中西伯利亚的山峦逐渐展现出来,伫立在原地了两人仍然保持着敬礼的姿势,注视着直升机的远去。直到他们两人消失在视野中,希令才将视线收回直升机中。
希令用手抓紧了自己胸口的衣服,闭上了眼睛。
……
“突突突突……”古老的直升机,引擎的轰鸣声很大,比现在的直升机引擎声要大多了。
广袤无垠的西伯利亚上空,一架渺小的直升机在飞行着。远处的地平线上,那轮太阳逐渐下沉,逐渐变大,逐渐将他血红色的夕阳,印满了这片灰色的天空,将整个世界都盈照在浓浓的暖意中。
云层是橘色的,天空逐渐变成了深紫色,大地逐渐变黑,意味着时间已经快傍晚了。直升机的引擎声,好像有种催眠的效果一般,在这冗杂的BGM中,人们逐渐在这温暖的世界中,感受到了暧昧的困意。
24小时没睡觉的队员们,都不堪疲劳,逐个进入了梦境中。希令看着舷窗外洒满夕阳的大地,眼睛逐渐沉重地闭合上了……
那个昔日丑陋却美丽的世界里,希令在美国的日常生活的景象,浮现了出来……父母温馨的笑容,自己坐在家中的餐桌上,高兴地与罗薇讨论着学校即将组织的郊游……罗薇的笑容是最让自己安心的东西,至少儿时的希令是这样认为的。
电视中直播着新闻,火星共和国和合众国再次产生了领土分歧,双方派出的外交官在谈判桌上闹翻了……地球方面,全球各国开始大规模建造核电站,电能替代石油的新时代正在加速发展着。伊拉克一处核电站发生爆炸,导致反应堆泄漏核辐射,立刻引起了全球媒体的关注,出现了许多反对核能发展的声音……
就是这样的一个充满矛盾和分歧的世界,因此才如此美好而充满了可能性与挑战性。只有这样的世界才是充满希望的,充满了人们对生活的热爱。
但这一切都随着“全面乌托邦运动”而覆灭了,世界变成了只会贪图安乐的理想乡,人们在理想乡中放纵自我,一天24小时享受与世无争的快乐,没有人会和自己产生冲突,没有人会伤害自己,因为大家的思维都是一样的,所以永恒的幸福到来了。
这样的世界还有什么存在的价值可言……
所以出现了反抗的声音,一群拒绝接受理想乡的人,举起了他们反抗的旗帜。在乌托邦分子大一统的炮火中,他们变成了照亮人类文明最后余晖的火把,将热血作为燃料,洒在了赖以生存的大地上……
……
随着一阵轻微的震动,希令从梦中醒来。
舷窗外已经是晚上了,现在的位置已经脱离了山区,变成了一望无际的平原。西伯利亚的平原被黑暗笼罩着,远处的地平线上还能看到微弱的金色光芒。
“唉?我们到了吗?”矢田从座位上爬起来,揉着眼睛说:“为什么外面这么黑?”
“才过了5小时,我们才飞了一半路程。”乔尔看了看自己的手机说。
“中途休息,别动队队员们,我们暂时在这里停留一个小时。”法里慕斯坐在驾驶位上说,他的声音听起来非常疲劳,哈欠打个不停:“我不行了,我要稍微休息一下……”
希令来到驾驶舱:“法里慕斯先生,辛苦……”
“呼……哈……呼……哈……”希令还没说完,法里慕斯就熟睡了起来。
“呵呵,这孩子持续工作了快12个小时,已经累坏了。”麦卡曼迪斯坐在副驾驶位上,拿着一张俄罗斯地图说道:“燃料箱已经见底了,我们需要给油箱加油,并更换新的副油箱。为了减轻重量,我们没有在直升机上装备任何武器,但留出来的空间全都用来堆放副油箱了。”麦卡曼迪斯指了指机舱尾部,放着的几个巨大的椭圆形金属物体说。
“你是不是刚刚在飞行过程中休息过了?现在精神状态怎么样?”希令看着麦卡曼迪斯说。麦卡曼迪斯现在气色不错。
“哦,我在出发前就休息过了,然后在刚刚也小睡了一会儿,怎么了?”
“现在能和我说说,我们到达乌斯季库特后的计划。”
“什么啊,原来是这事儿啊。”麦卡曼迪斯躺在副驾驶位上,掏出一声香烟,犹豫了一下,还是把香烟收回去了:“好吧,我来和你说一些细节。”
麦卡曼迪斯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地图,地图不大,只有一张学生课桌的面积,上面有密密麻麻的建筑区和许多色彩不一的线路:“这是乌斯季库特的城市地图。”麦卡曼迪斯将地图放在驾驶舱的操作台上:“我们现在的位置在奥廖克明斯克以西173公里处,而我们会在乌斯季库特东北方向100公里处迫降,这样避免太接近城市以至于引起不必要的注意。”
“那你们怎么办?就算是有备用燃料,也不够回到上扬斯克了。”希令对麦卡曼迪斯说。
“不用担心,我们不需要回到上扬斯克,我和斑马会在其他地方与佣兵们再次汇合。那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麦卡曼迪斯指了指地图上的一个用红圈标注出来的地区:“这里是乌斯季库特的商业中心,有一座酒店叫做共青酒店,雇主提供的情报是曾经有地下反抗组织在这里部署了眼线。所以你们可以以此为线索,在这里寻找反抗军的踪迹。”
“所以到头来还是要我们自己搜索啊……对了,街头摄像头怎么办?要是像上扬斯克市那样对我们进行面部识别,我们就又会暴露身份了。”
“这个啊,我们也做好了准备。”麦卡曼迪斯指了指地图上的许多小红点:“看这些红点,每一个红点都是一个街头摄像头。我们通过入侵乌斯季库特的公安局信息库,将佣兵团的几个雇佣兵的面部信息载入了进去,并且找到了城市中所有受到公安局控制的摄像头的位置,所以我们才能掌握每一个摄像头的准确位置。”
麦卡曼迪斯又指了指一些小的蓝色点,这些蓝点的数量不多,但也遍布整个城市:“蓝色点是不受到公安局控制的摄像头,我们派那几个成功载入面部信息的雇佣兵进入城市,尽可能地找到了这些‘特殊’的摄像头,估计是所属乌托邦运动委员会的。我们当然也尝试过侵入委员会的信息库,但失败了,委员会的安保系统太强大,我们的技术人员也无能为力。”
“但你们不能给我们进行面部扫描,然后载入公安局的信息库吗?”
“这不行,之前的几个雇佣兵已经是极限了,非法添加信息太多的话,会引起注意的。所以我们尽最大努力,标注出了所有已知摄像头的位置,这样你们就可以根据地图,来躲避摄像头的监控了。”
“原来是这样……真的辛苦了,这么大的工作量需要很长时间。”希令看着几乎布满了整个地图的红色和蓝色的点说道。
“这都是为了你们可以成功完成任务而必须的。”麦卡曼迪斯拍了拍地图,看着希令说:“虽然我们只是收钱办事,但我作为佣兵团团长,还是希望你们可以成功与反抗军建立联系,最后找到陈简,结束这场战争。”
“呵呵,一个靠打仗吃饭的组织居然说想让战争尽快结束,这真是滑稽!”希令笑着说。
“嘛,哈哈哈,毕竟要是你们打输了的话,这个世界上就永远不会有战争了,而到时候我们的饭碗也丢了!哈哈……”
“哈哈哈……”希令不知道为什么而笑,但笑得很舒畅。
“好了,现在帮我来把副油箱更换一下。”麦卡曼迪斯从椅子上站起来:“哦,这张地图就送你了,你也可以拍张照片,再传送到你的组员的手机上。”
“我知道了,我们快去换副油箱吧。”
……
废弃的副油箱被抛弃在了平原上,法里慕斯醒来后,立刻驾驶直升机继续飞向乌斯季库特。
从地图上来看,乌斯季库特已经是西伯利亚中部地区了……希令看着俄罗斯地图,她很明白,萨米尔所带领的第七小组就是在中部地区降落的,不知道第七小组的情况如何了……
西伯利亚地区从20世纪开始,到现在都处于十分原始的阶段,虽然几个城市随着太空港的建立而迅速发展成大都会,但西伯利亚中还是有很多地区无法使用无线电通讯。如果个人不携带电磁波发生器,那就无法在信号区外进行无线电通讯,因此希令尝试了很多次,仍然无法与其他别动队小组建立联系。
但希令知道,别动队的8个小组不会迷失他们的方向,因为他们有共同的目标,那就是找到反抗军,并前往反抗军的据点,如果有那样的一个据点的话。到时候所有的小组都会再次相见,即使没有无线电的联系,但他们都向着同一个目标在前进。
“让我们,继续前进下去!”
“只要不停下来,我们就一定能够引来属于我们胜利的黎明。”
“我希望你们继续前进下去……”
许多人说过同样的话,让我们不要停下,让我们继续前进。所有人都在为同一个目标努力着,因此所有人的心愿都在凝结,而那共同想要达到的目标,驱使着剩下的人们,充满了前进的勇气。
麦卡曼迪斯正在研究地图,舒尔曼睡醒后来到驾驶舱和法里慕斯攀谈着一些猥琐的话题。别动队的队员们都在机舱中休息,舷窗外的世界,越来越黑,越来越无法看清大地上的事物,时间已经到了一天中最黑暗的时刻——黎明之前。
就在这样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不知过了多久,但只是在一刹那,地平线上出现了一道耀眼的光芒,紧接着天空、大地迅速被最初的光芒照亮,虽然不是很亮,但却如同解开了蒙蔽双眼的绷带一样,豁然开朗。
随着太阳在东南方向的升起,西伯利亚的荒原迎来了新的一天的黎明——而就在东南方向的远处,乌斯季库特庞大的城市群,出现在了视野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