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简……博士,你准备好了吗?”台东监狱的狱警来到的关押重刑犯的牢门前,对陈简说道。这名狱警在加上“博士”的称谓时,显得有些不情愿。
陈简此时穿着一身灰色的囚服,脚下拖着沉重的铁镣,双手被手铐紧紧铐住。但陈简仍然精神焕发着,因为他还没有放弃。他相信,自己放出的求救讯号,会被反乌托邦势力收到,并将自己解救的。虽然……已经到了最后的时刻。
“我准备好了。”陈简从地上站起来,抬头挺胸地站起来:“我们出发吧。”
前来押送陈简的狱警全副武装,防弹衣、防暴盾、突击步枪一应俱全。陈简从踏出牢房的那一刻,就被UPSB全程密切地监控着,几乎在预定路线上,没有一处地方不是被狙击手,就是被机枪岗哨覆盖视野的。当然,UMC的特务也混在其中。
所有人严阵以待,面对这样的一个特殊人物,没有人敢有一丝松懈。
从牢房到监狱大门的路上,每过几米就有一个观察组,每当押运队通过,观察组就会在无线电中说一两句诸如“押运队已通过。”和“目前无异常。”的话。
从牢房到监狱大门的途中,没有发生任何情况。
停在监狱大门前的,是一辆加固了装甲的押运车,这辆车停靠的位置紧贴着监狱大门,即使是车与建筑之间的空隙,也全都被手持防暴盾的警察所堵上了。
在押运车的前后,停满了护送的车辆,空中还有数架武装直升机在盘旋。令陈简小有震惊的是,居然连M1A6艾布拉姆斯坦克都用上了。主战坦克行驶在城市的公路上会压坏路面的,看来地球联盟为了顺利进行审判,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跟着陈简坐上押运车的,是几名手持短管霰弹枪的警察。他们对陈简的动作并不是很粗暴,但陈简能从他们的眼神中发现——他们对自己充满了恨意。没错,几乎每个人都用仇恨的眼神看着自己,这样的眼神陈简已经很久没能在乌托邦社会中再次看见了,突然在心中生出了莫名的亲切感。
押运的车队开始行进了。车队将会从台东区的监狱出发,到达千代田区的国会议事堂。
如今的东京都,因为楼房太高而且过于密集,再加上层层叠叠的高架公路,已经不适合直升机的低空飞行,因此武装直升机全部飞上了高空。
在高架公路上,车队为了配合坦克,在缓慢地前进着。即使车队中不仅配备了艾布拉姆斯坦克和布莱德利装甲车、史崔克装甲车和悍马越野车,防护力已经做到了极致,但在沿途的公路上仍然设立了许多的检查站,几乎每隔一百米就是个关卡。
关卡上的武器更加恐怖,不仅安放了重机枪,还有反坦克导弹和防空导弹,简直就是一座座火力据点。
车队控制好的速度,耗时刚好一个小时,最终来到了千代田区的国会议事堂前。国会大厦已经能看到了,那1936建成的浅黄色的建筑物,距今已经有144年的历史了。虽然历经沧桑,但到现今为止仍然是日本最高行政机构的一部分。
此时聚集在国会议事堂周围的人群,比一周前的发布会的人数还要多——几乎整个东京23区的居民全部聚集在了国会之外,再加上各国的媒体、联盟正规军部队、各州行政代表,聚集在国会议事堂外的总人数达到了数千万人。
在公路上,除了联盟军的部队以外,禁止一切平民车辆驶入。即使如此,公路上到处都是军队的坦克和装甲车,这么密集的防御力,仿佛在和什么未知的敌人打仗一样。
这样夸张的防御网,也有前几日的港区车站人质挟持事件的因素存在。因此即使是千代田区的地下,不管是地铁、地下城还是下水道,都挤满了警察和军队,堵截了一切可以通向这里的道路。
押运车沉重的车门打开了,一群手持防暴盾的警察在车门外形成了一个对外的防御圈。陈简的背后被从车里推了出来,拖着那沉重的脚镣走进了防御圈。此刻,至少有数十个警察和军队的狙击小组在密切观察着陈简的动向。
陈简心如止水,现在的陈简除了坚信着救援的到来,能做到的就是维持着一个作为“人类”的尊严。他如同一名检阅士兵的将军一般,被铐住的双手放在身前,严肃而端庄地在防御圈中缓慢地向国会大厦行走着。
这时,聚集在路边的人群中出现了骚动。有人开始大喊:“陈简是叛徒!地球联盟的叛徒!理想乡的叛徒!”
有一个人开始带头,立刻将整个人群都带动了起来。人们在警察和军队的警戒线外躁动起来,对着押运队大喊着“旧人类的走狗!”、“反乌托邦的败类!”和“欺骗全人类的罪人!”之类的话语。人群的怒吼声震耳欲聋,数千万人如潮水一般怒吼出来,将他们能想到的一切辱骂陈简的辞藻全部大声倾泻了出来。
但陈简依然抬着头正视着前方,不为所动地走着。对于这震动耳膜的怒吼声,陈简选择全部接受下来,因为这就是自己的罪孽,自己应当全部承受下来。
押运队终于来到了国会大厦前,国会大厦前的巨大石柱现在已经显得高大无比。前方就是审判的大厅——中央大厅。
大厅内的四面墙壁之下,在警戒线的后方,已经挤满了受邀而来的全太阳系的媒体。即使走进了国会大厦,外面人群的呼喊声仍然能隐约能听见,仿佛成为了这次审判的BGM一般,点燃了所有人心中的怒火。但毕竟是在大厅内,没有人会像外面一样情绪激动。
押运队走进了中央大厅后,立刻分散了开来,跑进了四周的人群中了。
此时的陈简,独自站在中央大厅的入口处的正中央。他在数个聚光灯的照射下,穿着囚服,被铐住的双手紧握,拖着脚镣,立正的姿态,让在场的所有人不由得都为之震慑。
站在不远处的,是地球联盟总统,阿里尔·叶柯。而介于两人之间的,是自己曾经的挚友,冯诺威尔,或者……叫阿诺。
陈简再次看到了阿诺的样子,和曾经自己在研究所里同甘共苦的那个好朋友的样子,相差太多了。曾经的阿诺总是很懒惰,浑身散发着疲倦的气息。现在的诺威尔,看起来十分正经,脚边的地上还放着一个公文箱。虽然身上的西服还是皱巴巴的,脸色也很不好,但让人看起来还是很严肃。
这样一点都不像你呀,阿诺……
现在,整个中央大厅内,就站着这三个人。这三个人呈一条直线,站在大厅的中心,现在成为了整个世界的中心。全世界几乎所有人的注意力,此时都聚集在了这三个人身上。
……
良久的沉默后,时间到达了9时整,审判的时刻开始了。
“陈简,先生。”诺威尔的声音,在这高大而空旷的大厅中显得极为响亮,他的语气十分有力,说出来的每一个字,都深深地刺痛着陈简的心灵:“今天,是整个人类文明,对你的罪恶进行审判的一天。
“下面,我将作为中国科学院的代表,对陈简的罪行进行最终的控诉。”
冯诺威尔的手里没有任何稿件,完全是脱稿:“起初,陈简先生最先的背叛行为,出现在数月前。陈简在中国成都的脑科学研究所内,破坏了脑科学系的全部研究设施,并销毁了关于思维改造项目的一切研究资料和记录。这对地球联盟的政治根基而言,是巨大的损失和打击。
“在破坏了研究设施并销毁资料后,陈简擅自脱离了地球联盟的控制,并试图与最大的反乌托邦政府,木星联邦进行通敌。在对木星联邦发出求救的信号后,立即断开了一切无线电连接,开始在民间逃亡。
“陈简先生为了躲避中国的UPSB,决定出境,从而来到了日本。但在日本逃亡的过程中,被UPSB发现,并受到了拘捕。
“陈简在UPSB内接受审讯时,表现出了消极态度。面对UPSB的问题,陈简的回答全部在回避问题,并十分带有讽刺性。
“陈简作为全面乌托邦运动的发起人、‘上帝之手’的发明者,做出叛逃地球联盟,违背乌托邦体制的行为,是极为不负责任而且愚蠢至极的表现。所以我在此表明我的立场,陈简博士是有罪的,不仅是因为他企图协助反乌托邦分子,也是因为背叛了组织和信仰。
“因此,我在此刻正式对陈简,提出犯罪控诉。下面我将展示陈简博士的犯罪证据,并将证据递交给地球联盟总统,阿里尔·叶柯。”
诺威尔拿起放在一边的公文箱,将箱子打开后,从中取出了一个U盘:“这张U盘内,存储着陈简在中国科学院脑科学研究所内,破坏研究设施,销毁研究资料的监控录像。下面我们将在旁边的这面屏幕上播放出来。”
一个穿着黑色西服的人走来,拿走了U盘,并走进了旁边的电脑前。读取U盘后,将里面的视频文件打开,并通过投影机投放在了大厅内的屏幕上。
视频中拍摄到的,是陈简正在摧毁研究设施。陈简举着一个汽油桶,在研究设施上倾倒汽油。在将全部的设施全部倾倒完毕后,陈简点燃了火柴,引燃了汽油,将整个研究室淹没在了火海中。
第二段视频,是陈简销毁研究资料的录像。研究资料分为两部分,一部分为陈简自己电脑里的电子文件,另一部分为纸质文件。电子文件在这之前已经被陈简全部彻底消除了,并砸烂了自己的和诺威尔的,还有全部曾经参加过思维改造研究者的电脑。
阿诺的那台电脑,甚至是陈简送给他的祝贺获奖的礼物。陈简在录像中,站在阿诺的电脑前,高举榔头的动作稍微迟疑了一下,但陈简还是用力砸了下去。
下面的录像录中的是陈简将成堆的纸质文件全部扔进了废料箱,然后用打火机点燃了全部的资料。因为思维改造项目是国家机密级别,所以全部的纸质文件全部放在研究所的档案库里。陈简穿着白色长褂的身影,在废料箱里的火光中被照耀得散发着微光。
“如所有人所见,全部的,有关思维改造的研究资料全部被陈简销毁了。”诺威尔好像在强忍着怒火说道:“虽然大部分的研究都是陈简进行的,但我们所有协助过陈简进行的研究长达十几年。这十几年的努力,现在全部随着火焰而消失了。
“现在世界上仅存的思维改造研究资料,只剩下陈简先生的大脑中的了。”
诺威尔随即拿出一张储蓄卡,他举着储蓄卡郑重地说道:“这里面有陈简对木星联邦发出的求救信。信件的格式是陈简的移动终端,信件的发出者是陈简,接收方是木星联邦作战司令部JFCC。现在请我向大家展示。”
诺威尔将储蓄卡交给走来的人后,那个人将储蓄卡放入电脑,通过投影屏展示了出来。屏幕上出现的,是陈简写下的通讯信,通讯信上十足耀眼地写着陈简对反乌托邦政府承认罪状,和请求协助并给予终结战争之方法的言语赫然呈现着。
“其它相关的犯罪证据,都以纸质文件的形式,现在拿在我的手中。”诺威尔打开了公文箱,对人们展示出了公文箱内放着的一堆文件,都是诸如UMC的秘密调查报告和记录着无数人的证言的文件。
“这些证据,足以对陈简的罪行进行控诉!现在,我将将这些犯罪的证据提交给地球联盟总统,陈简的最后审判将由总统宣布开始。”
诺威尔拿着装有U盘和储蓄卡的公文箱,走到了地球联盟总统阿里尔·叶柯的面前。他郑重地提交出公文箱,而阿里尔也严肃地收下了:“我已经收到了你提供的证据,我会再次与联盟政府认真鉴定的。”
阿里尔提着公文包,暂时离开了中央大厅。诺威尔就这样保持着背对着陈简的姿势,站在原地,等待总统回到这里。
陈简在整个过程中,没有丝毫动作,只是保持着“挺拔”的站姿,承受着所有人憎恶的视线。陈简已经做好了准备,接受审判与制裁的准备——如果到了最后一刻,我放出的讯号还是没有回应的话,那我至少能作为一名旧人类,骄傲地接受最终的制裁。
……
没有多久,阿里尔就回到了中央大厅,并将公文箱交还给了诺威尔。诺威尔收下公文箱后,来到了总统的身旁,转身与阿里尔一起正对着陈简。
“陈简先生。”阿里尔说话了:“我们地球联盟政府刚刚已经查阅过全部的关于你的犯罪证据。在此,我将针对你的罪状,进行最后的确认。”
陈简保持着沉默。
“你是否承认,将思维改造技术的研究设施破坏的行为?”阿里尔对陈简问道。
“是的,我承认。”陈简的语气,十分雄厚而沉稳。他正对着阿里尔的眼睛,在眼神里注满了如火焰一般反抗的意志:“我承认破坏了全部关于思维改造技术的研究设施。”
“你是否承认,将思维改造技术的研究资料销毁的行为?”
“是的,我承认。我承认销毁了思维改造技术的研究资料。”
“你是否承认,脱离地球联盟控制后,与木星联邦进行了对地球联盟拥有敌对性质的沟通?”
“是的,我承认。我承认我在脱离地球联盟控制后,与木星联邦进行了对地球联盟拥有敌对性质的沟通。”
“最后,陈简先生。”阿里尔用最严肃的眼神看着陈简的眼睛,用最低沉的语气说道:“你是否承认,叛逃了地球联盟,并选择了与地球联盟敌对的关系。”
“是的,我承认。”陈简用最沉重的语气,说出了自己在审判中最后的话语:“我承认我叛逃了地球联盟,并选择了与地球联盟敌对的关系。”
人群骚动了起来。
陈简最后的认罪,标志了陈简叛逃地球联盟成为了现实。这对地球联盟公民来说,是宛如失去了信仰一般的沉重打击。聚集在周围的人群中,有人开始大哭起来,有人开始愤怒地狂吼,甚至有人当场精神崩溃了。
与此同时,观看直播的全体地球联盟公民,都感到了悲痛万分。自己所尊敬、所崇拜、所景仰的陈简博士,竟然真的叛逃了地球联盟,选择了与自己成为了敌人。仿佛被抛弃了、被欺骗了、被盗取了自己真诚的心灵了的情感,从而产生了人类最后的“悲伤”。
就连阿里尔·叶柯也流泪了,而冯诺威尔更是痛哭流涕起来。
“下面!我宣布……”阿里尔抽泣着大声宣布道:“针对……陈简最后的审判……现在开始!全体……地球联盟的……公民们啊!对陈简的惩罚与否,如何对他进行惩罚,权利……掌握在你们每一个人的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