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第三把，终端机的钥匙。”诺威尔左手拿着终端机钥匙的绳子，让钥匙在暴风雨的狂风中飘舞着。
希令看着那最后的一把终端机的钥匙，在身后突击艇的聚变光芒的反射性闪闪发光。但希令立刻提高了警惕，保持对两人瞄准的姿势问道：“冯诺威尔，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诺威尔疲惫的脸上，出现了一抹笑容。
“是我杀的。”诺威尔微笑着，用陈简的语气说道：“是我下令杀死了陈简博士，是我指挥了审判日的全部武装力量，是我让无人机对皇居发射了空对地导弹，是我包围了山梨县北部的安全屋，是我绑架了东京支部的那4名成员。”
希令看着诺威尔那令人作呕的笑容，强烈的愤怒瞬间充满了自己的身体，让自己身体中的每一块肌肉都有想要杀死面前这个男人的冲动。但希令看到了萨米尔制止的眼神，萨米尔让希令不要动。
“为什么。我想要知道，你为什么想要杀死陈简博士？”希令紧紧抓着手里的突击步枪对诺威尔问道。
诺威尔的右手松掉了，手里的那把黑色长柄伞，立刻被狂风吹走了，消失在了一旁的雨幕之中了。
“因为陈简，他改变了。”诺威尔的左手，仍然拿着钥匙的绳子。雨水立刻浸透了诺威尔的全身，将他凌乱的头发打湿后顺着头贴了下来：“陈简博士，已经不再是曾经的那个，为了理想乡而献出一生的人了。他用自己一生的时间，铸造了这样的一个理想乡，却在理想乡即将完成的时刻，选择了放弃。
“他否定了自己一生的努力，他想要让世界回到原来的那个，充满了战争和各种歧视、各种不公平、各种纷争的世界。他甚至拿出了与他为了铸造理想乡而同等的努力，他叛逃了地球联盟，彻底摧毁了全部的研究资料就是最好的证明。
“但我想要看到的，不是这样的一个陈简。十几年前，陈简突然的出现，改变了我的一生。这十几年我几乎每一天都和陈简博士在一起，我在陈简博士的身上学到了很多、很多。我看到了什么才是真正的坚定的意志，什么才是不顾一切的努力，什么是不论一切代价也要实现梦想的夙愿。
“但那样的一个前进的标杆，却在即将完成的时刻破灭了。他不仅放弃了前进，甚至想要倒退回去，这对我，和对这个世界来说，都是莫大的凌-辱和亵渎。
“从陈简发布了‘大脑编辑技术研究企划书’开始，近二十年的时间，包括近两年爆发的乌托邦战争，无数人在这股浪潮之下失去了惨痛的代价。但是陈简反悔了，因此无数人的努力和牺牲，全部失去了意义。
“所以我至少能做到的，可以保留陈简在人们眼中的印象。那是一个为了理想乡而献出一切的人，我可以让他以这样的形式死去。也许他在未来会被人们称为英雄，也可能会被人们唾弃为罪人。但他至少不会成为，一个玩弄世界命运的精神病患者。
“当然，这只是场面话而已，其实真正的目的，只是因为我不想看到陈简加入到了反乌托邦的一方中，更不想看到陈简被地球联盟强制改造。我想看到的只是那个为理想乡奉献出一切的陈简，那样的陈简才是最耀眼、最引人瞩目的。所以我能做的，只有让陈简的形象在这一刻定格住，所以我杀了他。
“没错，仅仅是因为我的个人私欲，才杀死了陈简博士。”
希令听完诺威尔的讲述，突然感到了某种异样的感觉。面前的这个人，在自己的心中的印象好像改变了。
诺威尔随即看向旁边的埃文斯：“知道了真相之后很震惊吧，是我骗了你。是的，陈简的死亡对理想乡根本就是一个重创，而我骗了你们说陈简的死会对理想乡有帮助。埃文斯，如果你现在想要一枪了结了我的话，请你对我开枪吧。”
埃文斯没有动作，只是阴沉地看着眼前的这个狼狈不堪的研究员，自己一直在效忠的理想乡干事：“诺威尔博士，我不会开枪的。我并不后悔，执行了你对我下达的命令。陈简博士虽然是你让我狙杀的，但我能做的只有相信诺威尔先生。
“还不明白吗？我从某种意义上也背叛了地球联盟，现在你有义务枪毙我……”
“诺威尔先生，我到现在仍然相信你的判断。你作为大脑编辑技术的核心研究员，也是曾经与陈简博士距离最近的人，我相信你的一切行为都是和陈简博士一样，对整个人类文明拥有前进的意义。”
“就是这样，诺威尔先生。在这场浩劫中所有人做出的努力和牺牲，都不是没有意义的。”萨米尔在诺威尔身后说道：“他们为这场运动献出了生命，才更能让人类铭记住这一段历史。不管未来人类将会走上什么样的道路，这段历史都将永远载入史册，并告诫未来的人们，这段历史真实发生过。”
诺威尔闭上了眼睛，周围的暴风雨声、警报声，和远处的枪声更加清晰了。同时周围F.B.S.O.T的四把突击步枪也仍然对准着自己。
“小女孩，告诉我你的名字吧。”诺威尔看向希令说道。
“希令，希令·佩雷斯。”希令阴沉地对诺威尔说。
“好的，希令。”诺威尔将左手的钥匙拎了起来，拿在自己的身前：“你现在知道我为什么要杀死陈简了，而且你们要的钥匙也在我的手上。我知道你很恨我，因为我杀了你们的人，还把反抗军的人也杀了。所以开枪吧，现在你可以一枪打碎我的头，然后将这最后的一把钥匙拿走吧。”
“希令，别开枪！”萨米尔突然对希令喊道。
希令将手指从扳机上拿开后，萨米尔对诺威尔说道：“诺威尔先生，如果你现在将钥匙交给我们的话，我们可以保证你的安全。”
“安全？我已经不需要安全了。”诺威尔面对着希令，同时对背后的萨米尔说：“我是有罪的，我杀死了陈简博士，我让新人类失去了最后挽回的机会，而我甚至无法对陈简和新人类赎罪。唯一能让陈简安息的办法，就是我也和他一起下地狱。”
“这不行，诺威尔先生。”萨米尔对诺威尔说：“你可以活着赎罪，只要你完成了陈简未能完成的夙愿，就是弥补了你的罪恶了。”
“陈简未完成的夙愿？！”诺威尔的音量突然提高了：“那是什么？是实现理想乡，还是毁灭理想乡？！如果我选择前者，我现在就是你们的敌人，你们更应该现在就枪毙我；如果我选择的后者，我说了我不想看到陈简欺骗全世界的样子。所以不管怎么样，我都不应该继续活下去了。”
“希令，罗宾，制服他！”萨米尔对希令和罗宾说道。
“停下！”诺威尔突然喊道，从胸口的衣服里掏出了一把手枪，对准了希令：“不要靠近我！不然我就开枪了！”
所有人都停止住了动作，看着诺威尔左手拿着钥匙，右手举着手枪瞄准着希令。
时间仿佛被一瞬间静止住了，每个人都如同雕像一样一动不动。
“我给你们10秒的时间。开枪，射杀我。如果你们敢再试图靠近我，我就开枪；如果10秒之后你们还没有向我开枪，我也会开枪。”
萨米尔呼吸急促了起来，拼命地在想办法应该怎么办。
诺威尔深呼一口气说：“从现在开始，10秒倒计时开始。”
“所有人举枪！”萨米尔举起了突击步枪，对队员们说道。
四个人再次举起了突击步枪，瞄准了中间的两人。
10秒的时间，很短暂。但在在场的所有人的心中，这10秒仿佛是过了10分钟。
“战隼特别行动队，如果摧毁理想乡，将世界变回原来的模样，是陈简博士最后的夙愿的话，请你们帮他完成吧。”诺威尔对别动队的队员们说道。
“我们一定会的，冯诺威尔先生。”萨米尔抓紧了手里的步枪，看着诺威尔的背影说道。
“埃文斯，对不起。”诺威尔看向埃文斯说。
“没关系。”埃文斯对诺威尔笑了笑。
“哒哒哒哒……”
……
警报声中，在风雨之下，两人的尸体静静地躺在了地上。弹孔里冒出的血液，在地面上逐渐蔓延开了，混入雨水之中，向四周扩散着。
诺威尔手里的钥匙和手枪，都掉落在了地上，被混着鲜血的雨水浸泡着。
S1侦查组的四人站在原地，看着地面上的两具尸体，久久地伫立着。所有人的心情都阴沉到了极点。
希令收起了突击步枪，走到了诺威尔的尸体前，捡起了钥匙，紧紧地将钥匙抓在了手心里。
“我们走吧。”萨米尔低声说道。
……
暴风雨逐渐平息了下去。厚重的积雨云在逐渐散去，风速也开始降低了。原本波涛汹涌的大海，现在逐渐变得平静了下来。
原本黑云密布的天空，此时乌云消散，露出了天空初始的模样——银河系的星光，再次透过夜空，投射进了地球的大地上。
暴风雨之后的风中夹杂着细细的水珠，吹拂在每个人的脸上，将微微的清凉带给了面颊炙热的队员们。
希令站在码头上，看着广袤而平静的大海，那条灿烂的银河再次横跨在了天空之上，最终消失在了海平面上。
不久后，一艘舷号是HD233的小渔船来到了码头，渔船的船灯照射在了S1侦查组的队员们的脸上，将他们一身狼狈的样子照射了出来。希令看着耀眼的船灯，不禁举起了手去遮挡，在那淡黄色的灯光中，船长探出窗户在向他们招手。
队员们登上了渔船，渔船立刻驶离了港口，向着九州岛的方向驶去了。
“别动队的各位，你们在种子岛上都干了些什么？全身上下都湿透了。”船长端着两杯刚泡好的热茶，递给萨米尔和希令：“另外两个队员呢？”
“他们到船舱里去了。”萨米尔接过绿茶，看着茶杯中旋转的茶叶，陷入了沉默。
船长看到萨米尔和希令都沉默不语，多少也明白了什么事情，于是从包里拿出了一盒香烟：“这时候啊，来根烟是最放松了的。你们来一根吗？”
“我不抽烟，谢谢。”萨米尔和希令几乎同时对船长说道。
“哦，是啊，如果按日本法律来说，你们还未成年呢，对不起。”船长自己点燃了一根烟，深深地吸了一口，然后缓缓吐出了一阵白色的烟雾。
船长夹着烟，看着窗外笼罩在静谧的夜晚下的大海，心中的什么东西被隐隐触动了。
“今晚，在我家里过一宿吧。”船长对希令和萨米尔说。
“这……不太好吧。我们是战斗人员，不想牵扯到平民……”
“没事儿的，孩子。”船长不经意间用了“孩子”的称呼：“我也想带你们看看，我们身处于乌托邦社会中的旧人类，是怎么生活的。”
……
船长将渔船停在了鹿儿岛港后，带着别动队S1侦查组的队员们，来到了城山的深处。
在一个小山谷中，坐落着几座不起眼的木屋。这些木屋的都建在树林里，一般人看过去，不会感到丝毫的违和感。
船长带着他们来到了一座二层的小木屋前，木屋的窗户里淡淡地映射着黄色的灯光。站在木屋的外面，队员们就能听到屋内人们的交谈声和欢笑声。
船长走向房门，掏出了一串钥匙，插-近了房门上古老的机械锁里。转动了之后，推开了门，带着队员们走了进去。
“我回来了，看看我带着谁回来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