纽约下雪了。
雪花在夜晚的空中，逐渐飘落下来，降临在了这个世界最大的城市上。
但能看到雪花的地方，只有最顶层而已。所有的雪花都降落在了纽约市的顶部，下层却没有受到丝毫影响。但这丝毫不会减弱下层的人们，对圣诞节的庆祝的热情。人们在纽约的街道上，装饰上了红绿白三色的彩带，立起了许多圣诞树，在每一盏路灯上都挂上了系着红色丝带的铃铛。
纽约的人们，对于这样的一个圣诞节，他们不仅是在庆祝节日，也是在庆祝攻占了冥王星全境。至此，旧人类的世界完全消失了。除了小行星带，整个太阳系的九大行星全部成为了地球联盟的领土，新人类自以为他们梦寐以求的理想乡终于得到了实现。
因此，他们每个人都在狂欢着，庆祝着战争的“胜利”，和理想乡的“完成”。街道上不仅装饰着圣诞节的道具，也同时挂上了许多地球联盟的旗帜，和庆祝战争胜利的标语。
但他们不会知道，就在此时此刻，旧人类引爆最后炸药的引线，就潜伏于地球联盟的首都中，进行着最终作战前的最后准备。
……
“这就是地球的雪吗……”希令伸出手，让雪花飘落在自己的手上，在手掌上逐渐融化了：“比冥王星的雪，要温柔许多呢。”
希令和萨米尔穿着一身厚实的衣服，站在纽约顶层的街道上。
夜晚的雪景显得更加美丽而动人。天空中的雪花，在城市灯光的照射下，反射出了亮晶晶的光芒来，就好像宇宙里的星星坠落了下来一样，整个天空都是闪闪发光的样子，美得让人窒息。
希令手里抱着一个塑料袋，里面装满了许多圣诞节的装饰品，比如小铃铛、小礼物盒和圣诞袜什么的。而萨米尔则领着两个大塑料袋，里面装的都是今晚圣诞夜派对所需要的食材。
“为什么谢尔盖，要将进攻的日期定在12月25日呢？明明可以等到圣诞节之后再行动的……”希令看着眼前，飘着雪花的纽约说：“这样美丽的景象，有点不忍心破坏啊……”
“希令，你看到街上的人们，在同时庆祝战争胜利吗？”萨米尔指了指那些挂在房屋上，写着庆祝战争胜利和理想乡完成的标语说道：“所以我们要让他们知道，战争远远没有结束，而最后的胜利也应该是属于我们的。
“当然，谢尔盖肯定不会因为这样感性的理由就随便确定进攻日期，所以他一定有他的战略考虑。”
“嗯，我当然知道。”希令转身向电梯走去了：“我们回去吧，别动队的大家都在等我们了呢。”
……
布鲁克林的植物园里，几乎在所有的树上都装点上了圣诞节的装饰。中间的温室的玻璃房上，也都挂上了红绿白的三色彩带。在玻璃房周围的草地上，摆放着许多桌椅，每张桌上，都摆放着一根蜡烛。
许多的蜡烛，照亮着每一张桌椅，将整个植物园点亮在了一片温馨的黄色光芒中。队员们站在草地上，手里拿着各种饮料，相互交谈着。在队员们的脸上，似乎看不到战争的阴霾了，能看到的，只有彼此的笑容，充满了节日的欢乐。
罗宾和哈萨尔穿上了圣诞老人的衣服，戴着白色的大胡子，背着一个大麻袋，里面装满了各种各样的礼物。许多年轻的队员都簇拥在两个圣诞老人旁边，争先恐后地和罗宾与哈萨尔拿取礼物。
“哈哈，这是给你的，谢尔敏。”罗宾笑着从麻袋里取出一个不大的礼物盒，递给了向他伸出双手的谢尔敏。
“谢谢，圣诞老人先生，嘿嘿！”谢尔敏收下了礼物，笑着说道。罗宾随即用他戴着红色手套的大手，摸了摸谢尔敏的头：“去吧，和其他人一起玩吧。”
“哦，萨米尔和希令回来了！”谢尔敏看到远处走来的两人说，其他人都将注意力转到了萨米尔和希令两人身上，随即继续做自己的事情了。
“谢尔敏，我对你收到的礼物是什么很感兴趣，能打开给我看看吗？”萨米尔走来后，对谢尔敏说道。
谢尔敏打开礼物盒后，发现里面放着的是一把德国瓦尔特公司的PPK手枪……手枪很新，表面闪着金属光泽，没有丝毫磨损的痕迹。旁边还放着几个8发.32ACP子弹的弹匣。
“罗宾，你给谢尔敏这东西干嘛……”萨米尔看向罗宾说道。
“啊……哈哈，这其实是衣阿华的主意……”
“不，我很喜欢的。”谢尔敏笑着说道：“谢谢，这样尺寸小的手枪很适合我使用。”
看着谢尔敏拿着PPK手枪，露出欢喜的表情，罗宾和萨米尔都放心了下来。但随即两人都感受到了莫名的伤痛——这样年纪的女孩，本来应该得到的礼物，是毛绒玩具或者是化妆品，但现在她只是得到了一把手枪，就这样的高兴……
“好了，人都到齐了，我们可以开始了。”卡兰斯蒂纳从旁边走来说道：“今天晚上，我们就愉快地度过吧，毕竟明天就是最后的战斗了。”
……
萨米尔坐在桌子前，翻着一本从商店里买来的《心的悸动（第一卷）》，内页上打印着“新乔伊”的签名。书内描写的人物，在新乔伊的笔下显得十分生动，在新乔伊所设想的剧情里，显得天真而又纯洁。
书中的主人公，与周围的人们，在高中的生活里，共同度过每一天。也许有很多愉快的事情，也有很多悲伤，但这些事情里，人物们总是用只属于他们青年的方式，来看待一切问题，最后用笨拙的方式解决，再次回到短暂的校园日常中。
因为是借着烛光阅读，萨米尔的眼睛比较疲劳，于是合上了书，抬头看了看周围。周围的队员们都在愉快地谈笑着，像极了书中的孩子们。
这时萨米尔才意识到，自己和别动队的大家，与书中的这些人没有什么不同，都是不到二十岁的孩子，只是我们没有上学，而是上了战场而已。不管战争带给我们的创伤再大，我们也会像是书中的人们一样，共同面对一切的问题，最后让一切归于平静的日常。
“久等了，萨米尔。”希令系着一件围裙，端着一盘咖喱盖饭走来，随即将咖喱饭放在了萨米尔面前的桌上：“这是我亲自做的哦，快吃吧。”
“不了，我等你完事儿了再一起吃。”萨米尔拍了拍手中的书说道：“你看过这本书吗？《心的悸动》，作者是冥王星的一个轻小说家。”
“看过一本，在我上初中的时候，罗薇给我看过。”希令已经放下了过去的包袱。罗薇这个曾经的挚友，现在已经对希令没有任何影响了。因为希令知道，不能因为过去的负担而拖累了现在的队员们。
“彤叶可喜欢看这个了。我曾经不知道这种小说有什么好看的，但现在我才理解，这不仅是一本轻小说，也包含作者对于现在的这个世界上，所发生的一切美好和悲伤的思考，并让他笔下的人物，去完成一个对于他、和我们来说最好的结局。”
“虽然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不过如果说我们现在所做的一切，也都是轻小说里发生的事情，而我们也都是小说中的人物的话，那我们的结局难道已经被规定好了吗？”
“不，如果真的是那样的话，结局也是由书中的人物来决定的，并不是由作者决定的。作者仅仅是一个旁观者，将我们的行为记录了下来而已。所以不管是不是，既然我们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做出的事情也都不同，但至少结局是我们可以自己决定的。”
“啊……从刚才开始，你们就在说些什么东西啊？”鸭滑坐在旁边突然说道：“希令，需要我们帮忙吗？快从厨房那边出来，跟我们一起吃饭吧。”鸭滑的身后，其他的队员们都微笑着看着希令，希令的心中逐渐温热了起来。
“嗯，我马上就结束了。大家先吃吧。”
……
圣诞夜的晚会持续了很久，队员们都在用各种方式玩闹起来。
有的队员们将啤酒瓶排成一列，然后用手枪比谁能最快击倒所有的瓶子；有的队员将笔记本的纸叠成飞机，然后用蜡烛点燃再扔出去；年龄比较大的队员，则互相喝酒喝个不停，时常大笑起来，时常愤怒起来，最后开始各自抹眼泪……
本来打算在10点结束的，但队员们根本停不下来，全都沉浸在这最后的欢乐中。没有人想要提出结束，因为大家都想要让这样的时间持续下去，更久、更久地持续下去，直到时间过了零点。
没有人想要结束，好像只要不睡觉的话，就能让时间停留在这一天的晚上一样。
……
鸭滑今晚喝大了，几分钟前还搂着西子卡洛夫在高谈阔论，现在已经死死地睡了过去。鸭滑从椅子上不小心摔到了地上，随即便呼呼大睡起来，手里还拿着一瓶啤酒。
“完了，这货喝成这样，明天的作战怎么办啊？”西子卡洛夫看着躺在地上的鸭滑，将他手里的酒瓶拿起来说道。
“总之先把他抬回宿舍吧。”萨米尔站起来说道：“罗宾，来帮我……”萨米尔话还没说完，才发现罗宾也和哈萨尔和冲田海狸三个人，趴在桌上睡着了，一旁的卡兰斯蒂纳看了看萨米尔，露出了苦笑。
“应该没事的，我们出击的时间是明天晚上。”卡兰斯蒂纳对萨米尔说道：“让他们白天调整好状态就行了。”
“嗯，那我们快把他们抬去宿舍吧。”萨米尔对在场的还清醒着的队员们说道：“请能帮忙的都来帮一下，把这些喝醉了的都抬回去！”
……
2080年12月25日，0时40分，圣诞节。
谢尔盖此时穿着自己曾经的野战服，站在航空母舰的飞行甲板上，看着大西洋的海面笼罩在浓浓的黑夜中。身后的甲板上，停放着数十架苏-56舰载歼击机，和几架舰载预警机。那些飞机在深蓝色的天幕下，全都成为了一排整齐的黑色剪影。
航空母舰的周围，是更多的护航舰队。不远处的巡洋舰和驱逐舰，剑桥上闪烁着的红绿色的灯，就像这阴沉的天空中，唯一的星光一班。
谢尔盖从自己的口袋里摸出了自己的皮夹子。打开皮夹，里面除了塞着几张卢布外，还有一张家庭的照片。自己的妻子和女儿，坐在西伯利亚森林里的那座小木屋的客厅里。地摊上绣着“太阳与女神”的图画，后面的壁炉上挂着一把祖传的莫辛纳甘步枪。
就在这样的一个木屋中，妻子和女儿的笑容，显得那么幸福而温馨。那是属于战争之前的时光，在一切都天翻地覆之前，他们的笑容才是最让人安心的。
“还背着这把破枪呢！”妻子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谢尔盖不由得心头一紧。身后的声音随即再次出现了：“你不会真的要拿着这把枪上战场吧。”这其实是莱亚的声音。
“莱亚，这把枪……”
“这把枪注满了前辈们的鲜血，所以是附魔的枪，前辈们的血让这把枪拥有无穷的威力。”莱亚抢着谢尔盖说了出来：“都什么时候了还来这套，这回可是真的是最后的战斗了。”
谢尔盖将自己背着的莫辛纳甘步枪取下来，看着机闸上雕刻着出厂的年份——1897。这把传承了183年的步枪，见证了十月革命、卫国战争、阿富汗战争、车臣战争、能源危机之后，迎来了最后的反乌托邦战争的最后的战斗。
“也许，这把枪在我这一代，就要断了呢。”谢尔盖摸着这饱经风霜的步枪，家族的一代传承，历代父辈的精心照料，让这把枪显得和新的一样。
“怎么会呢，谢尔盖先生。”莱亚对谢尔盖说道：“你的女儿还活着呢。”
“但我很可能……不能活着回去了。”谢尔盖说出这句话时，平静地仿佛是已经放弃悲伤了一样，让莱亚的心中隐隐作痛。
但莱亚还是笑着说：“放心吧，你忘了我是做什么的了吗？我可是战地记者呀。曾经在火星战场上，我都能顺利逃脱军队的围捕，现在这次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所以你的步枪，就交给我吧，我一定会将这把枪交送到你的孩子手上的。”
谢尔盖淡淡地笑了笑，将步枪再次背在背上，转身看向航空母舰的舰桥说道：“谢谢，但是不用了。这把枪已经老了，是时候让它结束这一百多年的战斗了。
“而且我相信，在这场战争结束后，人类一定能迎来一个更加美好的世界。在那样的世界里，虽然也会有战争，犯罪和分歧都会重新回到世界上，但这段历史将让人们更加理解，何谓自由，何谓真正的幸福。
“所以在我们留下的那个世界上，不会再需要这把枪了。这把莫辛纳甘，已经完成了它的使命，剩下的就交给新世界的新步枪吧，在那样崭新的时代里，一定会诞生新的传奇步枪的。”
“这样啊……”莱亚的发梢在海风中飘逸着，她伸手去将头发捋到了耳后，笑着说：“那我现在可以再给你拍张照片吗？就像是曾经在灰熊市一样。”
莱亚拿起了父亲留给自己的照相机，按下快门后，谢尔盖背着莫辛纳甘步枪，站在航空母舰的甲板上，以舰载机和大西洋上的护航舰队为背景，看着镜头微笑着的样子，被镜头记录了下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