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此同时,心神稍有所恢复的女信徒,这一次,她清楚地听到了窗外,那来自于异界的贯耳、惑心的魔音。
那些古怪的音符,好似受到了指挥棒,所做出的指挥,就像是编制毛衣一般,在穿针引线间,交叠成章,汇成一曲惑乱心神的魔音。
那魔音急促,若野蜂振翅嗡鸣,令女信徒的心脏,猛然间揪得一紧,就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死死地攥住了心脏,抠破了心脏表面,鲜血滴落,隐隐作痛。
在窗户的另一面,仿佛正站着另外一位,技艺卓绝,天赋异禀的提琴手。
这处狭小的空间内,明明里外只相隔着一扇窗户,却整整隔了两个世界。
一里一外,两位提琴手毫无保留地开始互飙琴技,一时间好似龙蛇交缠乱舞,可龙终究是龙,岂能是蛇所能比拟的。
一旦双方之间,处在弱势的那一方,露了真相,立马相形见拙。
位于屋内的青面恶魔,面上的神情慌乱失措,他那拉动琴弓的手,正在不停地颤抖着。
哪一方,是落在较为弱势的一方,不言而喻,一目了然。
而屋外的那一位,祂正在用更加镇定沉稳、更加从容不迫的演奏,不屑地嘲笑着青面恶魔的无能与狂乱,高下立判。
而越是弱势,便越是容易着急。
燃起的大火,只要稍加鼓动吹风,火势便会迅速扩张蔓延,直至化为一片无法抑制住的茫茫火海,烧尽所触及的一切事物。
呼嚎狂啸的阴风,正在窗外不住地翻腾涌动,不怀好意地撞击着,那扇脆弱不堪的窗户,不断传出“嘎吱嘎吱——”的声响,已然摇摇欲坠,行到了道路的尽头。
房内仅存的微弱烛火,也被这些趁虚而入的妖风,吹得东倒西歪,在风中摇曳扑闪,随时都有可能会熄灭。
只有青面恶魔,他手中正在惊叫出声的提琴,和他所坚持演奏的“音乐”,成为了抵御异界魔音的最后防线,行到了万丈悬崖的边缘,到了退无可退的地步。
退即死,不退则仍存有微弱的生存希望。
虽然微弱到犹如大风中的烛火,但烛火不灭,生命不息!
此时此刻,青面恶魔的演奏,已经踏上了一个新的台阶,成功突破了提琴乐,所能企及的音域极限,开辟出了天外天。
女信徒她从未想过,一只用以奏出美妙乐声的提琴,竟然能够发出如此狂躁、刺耳的声音,更令她感到惊异的是,陷入到歇斯底里的青面恶魔,他仍旧保留有一丝残存的理智,尽管他一言不发,可女信徒却能够从,他疯魔癫狂的演奏中,读懂了一切。
“只要你还能发出声响,你还就能......”
活着!
为了能够顽强地活下来,他不能够停止演奏!不能够失去理智!更不能去听窗外的音乐!
那些靡靡的魔音,犹如一只只正在将人,不断拉拽向地狱深渊的冤魂之手,不反抗的下场,就只剩下了,死亡,别无他选。
女信徒努力地张开嘴巴,想要发出声响,去与青面恶魔一道制造出噪音来,将那窗外之物,挡在外面。
可她却发现,喉咙却被卡住了,无论她怎么用力,都发不出声音来,这是因为她,竟不由自主地伸出了双手,紧紧地掐住了自己的脖子,直至脖子上青筋暴涨,舌头外吐,眼珠向外凸,到了几乎要窒息的地步。
就在此时,窗户支撑不住,传出了碎裂的声音,而这彻底击垮了,屋内二人仅存的最后希望。
呼啸的阴风,疯狂地涌入进屋内的每一个角落。
这些涌入进屋内的风,抓起书桌上,青面恶魔所写下的那些,记录着真相的手稿,不断向窗外飞去。
女信徒,好不容易摆脱了自己的双手,一边咳嗽,一边跑,不管不顾地追着那一张张,发黄发皱,写满文字的纸片,奔向窗边。
然而,等到她亲眼见到窗户外的景色时,眼前出现的骇人异相,瞬间击溃了她所剩无几的理智。
整个城东区域的上空,凭空出现了一道,被横向划开的豁口。
豁口之中所露出的,那是一处光芒无法投进的地下深渊,是一片混沌黑暗的幽冥之域,没有天赋异禀的提琴手,更没有一整只交响乐队。
漂浮在其中的,只有畸变的旋律与扭曲的音符,那是邪祟的喃喃低语。
而那些记载着教堂街,恐怖秘密的手稿,全都被吸入进了女信徒眼前,所出现的这片深不见底的混沌深渊之中,在那无边无际的黑暗与喧嚣之中,翩翩起舞。
青面恶魔呆身立在原地,他的演奏,仍在屋内回荡,但他的动作,却已经开始变得机械而麻木,没有一丝一毫的生气。
恢复清醒的女信徒,奔回屋内,努力地摇晃着他的身躯,想要在无尽的黑暗,将一切彻底吞噬殆尽之前,逃离此地。
然而,迎接她的,却只有一张双眼空洞无神,面无血色,苍老的定格面庞。
青面恶魔,他那具矮小瘦弱的身体,已经化作了一具凝固,毫无生气的死尸,他的七窍之中,正在不断向外溢出污浊的血液。
但他枯槁的手,却还在不知疲倦地挥舞着琴弓,演奏着那万鬼嘶嚎般的地狱交响曲。
......
崇魔城,整个城东区域,都彻底沸腾了!
大量的信徒,被空中所出现的异象,给惊动到了。
从屋内冲出,涌入进各条街道之中,挤占满街道。
他们喜极而泣,泪流满面,跪拜于地,双手合十抱于身前,虔诚地进行祈祷,口中高声诵读祷词颂言。
广大的信徒们认为,这是因为他们满怀诚意的每日祈祷,终于上达天意,感动上苍,换来了神明的降临。
神,是来拯救,他们这群虔诚信徒的!
而普通的城东民众们,在见到此番异象之后,则神情严肃,如临大敌。
这那里是什么神?
哪怕真的是神,那也是吃人不吐骨头的恶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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