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无边落木 更新时间:2011/9/13 19:19:16 字数:0

前一阵子,清太从妈妈的电话里得知,表姐丽英下个月结婚。表姐夫是县城一户富裕人家的独苗。清太觉得不可思议,惊叹表姐亦有这等好运。妈妈问他是否届时回去参加表姐的婚礼。清太一口答应。

“没什么事的话我就挂了。”

“你怎么还是这副德性......”

清太急急要挂电话,是知道妈妈接下来又该絮叨自己的婚姻大事。

清太自大学毕业——准确地说,是大四肄业——到现在,已有半年时间。这一阵子为找工作疲于奔命,四处碰壁。每份工作都做不长。最后他在一家蛋糕店里安稳了两个月。工资不高,刚好够他一个人生活使用。清太日渐浑噩,竟不愿再有起色。当得知表姐即将踏入“上流”社会,他忽然想起自己的“使命”,诸如父母、亲人对他殷殷切切的期望。 四年前昏塘镇的那场类似“闹剧”的记忆忽然被勾起,清太捶胸顿足、哭笑不得。

高考失利以后。原本怀揣考上一本大学的目标的清太,连二本都与他无缘了,任他怎么想破脑袋也想不通。他一连几天郁郁寡欢,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见任何人。后来仅仅是因为肚子饿了,才终于强迫自己面对这个残忍的世界。清太的爸妈这时忙不迭地询问他要作何打算——清太受12年的封闭式学校教育,哪来自己的打算——见他茫茫然,便劝导他再复读一年。面对父母的殷切安排,清太觉得疲惫不堪,只一味地逃避。他干起他的老本行,手头一有闲钱就去泡网吧打网络游戏,那个暑假一眨眼的功夫就过去了。

奇怪的是,当一封不知从何处来的录取通知书降临在昏塘镇,且正好砸在一个名叫清太的这个人身上。清太本人觉得莫名其妙。——昏塘镇周遭的亲戚朋友像炸开了锅,一下子热闹起来。“清太考上重点大学了”的谣言疯传开来,三人成虎,势不可挡。大家都以为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清太从小学起就扮演着好好好学生的角色,谁都以为这孩子必定前途无量。再加上清太他妈妈时常把儿子作谈资,在众人目前吹嘘自己儿子如何如何优秀,如何如何乖顺。众人自然艳羡不已。

“清太考上重点大学了!”成为众望所归,在开学前一天,大伙儿忙不迭为清太筹办送别宴会。——这类宴会在昏塘镇是极少见的,凑热闹的人大都只图个新鲜。清太爸妈竟顺势为儿子筹办起来。他们不愿负众望,更害怕撕破自己的脸皮。然而,瞎凑热闹的贺客谁都没有亲眼瞧过清太的那张录取通知书——它来自本省某所不知名的三流院校。清太甚至记不清是什么时候填的那所学校,他只依稀记得某天在网吧里玩得余兴殆尽,随手点开了一下填报志愿的网页,在上面胡乱选了一个学校代码,像交任务似的填了上去。

宴会过后,众人放着烟花爆竹为他送行,那场面像极了送清太状元赴京上任一般。清太脸颊绯红,身后聒噪的噼噼啪啪的鞭炮响声震得他一阵晕眩,他掮着沉甸甸的背包,逃似地飞奔起来......

清太在大四上学期就肄业这件事,只有他爸妈和他堂兄阿龙知道,除此之外就再也没人知道。这秘密,就像那封录取通知书一样,被封得严严实实的。那么,清太之所以深信阿龙绝对不会走漏秘密,是因为他们都视对方为自己唯一的知己。——虽然这在清太爸妈看来无法理解。清太和阿龙,从某种意义上来讲,确实是属同一类人。

“今年过年还挺令人期待的。据说丽英在正月初三就结婚,这事你知道的吧?”

“嗯,我们这帮人啊也就只有在碰上什么好事的情况下,才会挑起同彼此联系的激情。我妈昨天就给我打电话了,还催我早些回去呢。我就纳了闷了,又不是我结婚,干嘛急着要我回去!”

“呵呵,你也老大不小了。话说有了中意的对象没有?”

“我才没时间考虑这些呢,还有一大堆的事情等着我去做呢。所谓事业第一,爱情第二......”

“我们都是有理想的人啊,哈哈——”

怀揣远大理想的清太,在晚上9点钟被阿龙的电话吵醒,心里觉得挺郁闷。他慵懒地缩在被窝里不愿动弹,希望快点儿结束这无谓的话题。

清太的爸妈常年在外地打工,自清太7岁起,就不常待一块儿。最初,清太被寄养在德兴的姨妈家里,在某所条件极优越的小学里度过了三年。第四年清太就吵着要回乡下去。原因是他受不了姨妈和表哥的虐待。

其实在那之前,清太的表哥东东曾离家出走过六年,被姨妈找回来后,俨然变成了一个野孩子,脾气暴躁乖僻,把清太当下人一样使唤,竟勒令清太做些匪夷所思的事,诸如为自己端茶送水、把掉在地上的饭粒捡起来吃掉等等。把他完全控制在自己的掌心里。而往往见到这种情况,姨妈从不阻拦,相反的,她把先前逼得东东离家出走的严格管教,统统转移到了清太身上。逼他完成自己指定的海量作业,若完不成,便不许他吃饭,或者把他关在屋外,不准他睡觉。如此,便给清太的童年留下难以磨灭的阴影。

清太回到昏塘镇的老家,由妈妈陪着念完剩下的两年小学(五年制小学)。清太上五年级时,小姨把她的儿子女儿暂时寄养在他家。——当地似乎很流行这样做。年轻夫妇因为去外地打工无暇照看子女,只好把他们寄养在亲戚家里。实属无奈之举!——清太和他妈妈,扮演起东东和姨妈的角色。清太联合妈妈,对两个表弟表妹实施虐待。妈妈做的萝卜排骨汤,在上桌之前会让清太挑去排骨精华,剩下白萝卜和汤留给表弟表妹吃。两个小家伙除了平日三餐里吃不到营养之外,还要经受清太的跋扈和残暴。稍有不如意,清太就对小他六七岁的两兄妹拳脚相加,出手从不手软。表弟泡泡性情原本顽劣,因而没少吃苦头,身上常添新伤。待来年,小姨回来见到自己两个儿女一副病恹恹的瘦弱样儿,心疼得直掉眼泪。清太因此愧疚不已,他这才发觉自己变成他表哥东东了。

清太小学毕业后,开始了异地的住校生活。他妈妈再次随爸爸去了外地。清太继表弟表妹的事以后,一直感到自责。为做弥补,他常给泡泡、静静两个小家伙寄去书信做几番谆谆引导,俨然一副长辈样儿。他在初中三年里一直品学兼优,受人仰慕。如此,清太自以为有资格与人满嘴说教,一派老生常谈。

然而好景不长,自清太进城里上高中迷上网络游戏后,学业每况愈下。他同时极力克制自己,因而还不至于旷课或不完成作业就跑去上网。这样,就使得旁人根本看不出他是因为网瘾才致学习成绩下降的。但是,周五和周六的晚上,他一定会待在网吧里,夜不成寐。升至高三,班主任发现原因所在,便频频召唤他去办公室里做思想工作,仍不见起色。班主任一气之下把清太的爸妈从大老远的城市请了来。清太情绪产生抵触,之后变得反叛。他觉得自己读书是被逼的,没有自己的自由。因而清太毫不顾忌地放纵起来,迟到、旷课、不按时交作业等等,只要稍有念想,就往网吧里跑。

“你怎么不长进,家里人都会瞧不起咱的......你......你怎么不学学人家阿龙!”

“不满意我的话就找阿龙做你的儿子好罢!”

妈妈掩面啜泣,清太却愈发反感愤懑。他对妈妈这样大声咆哮着,没有一点人情味。

清太自上初中起,就少与父母相聚。虽说独自一人,却免不了衣食父母。他从不主动向爸妈要生活费。因为他们在每月月初都会自动给清太寄去固定数量的钱。以至于后来清太为泡网吧缩衣节食,结果瘦成了一副皮包骨。妈妈周期性打来电话询问清太近况。他也一味作“嗯”、“是”的简单回答。如此,清太的变化已不在他们的意料之中。

因为每年春节才能和爸妈短聚几日,清太起初倒盼着这段时日。寒假前夕,他会兴奋得辗转不眠。可后来他发现每次和家人团圆,总要和爸爸大吵一顿。且这样的结果总也避不了。清太以为这已经不是爸爸脾气古怪的缘故这么简单,他和爸妈,完全像是两个世界的人。升到高中以后,清太对于过年回家团圆这件事,已经不抱任何期待。当自问到底该不该与他们见见面时,他会觉得这个问题很可笑。

那么,清太并没有错过昏塘镇的任何一次的春节。虽然与爸妈闹得不愉快,至少外祖母的那套拥有80多年历史的老宅子暂时为他提供了避难所。清太童年里的美好记忆,几乎都发生在这座熙熙攘攘、人声鼎沸的大宅子里。

外祖父母在上世纪奉行伟大的毛主席号召,光荣生下五个儿子和四个女儿,把这所大宅子充斥得热热闹闹。外祖父为拉扯这些儿女,自然殚精竭力、没日没夜地工作。五个儿子成家后,除老六去了城里定居外,老大、老二、老四和老五都留在大宅子里,外祖父给他们每户各分配一套两室一厨。五户人家成了大宅子的基本组成;四个女儿则嫁到临镇甚至远方的城市德兴。或遇上什么类似庆典的日子,9个儿女都会聚回大宅子里。因为下一辈(既清太的这一辈)的人数翻了倍。一旦所有人聚到一块儿,便要出现镇里最热闹最让人惊叹不已的大家族场面。往往这时候,大宅子便成为镇里所有人都津津乐道的话题。

清太自己家在昏塘镇的最边缘,离外祖母的大宅子也不远。因而就算是平时,清太也三天两头地往大宅子里跑,同阿龙、阿军他们一起玩,并随机在四位舅舅家里蹭饭吃。清太很爱热闹。外祖母和舅舅们对他欢喜得不得了,自然由着他。倒是清太祖父那边的亲戚遭了冷落。

自爸妈去了上海打工,7岁的清太被寄养在姨妈家里;昏塘镇的大宅子里,老二、老四、老五也先后携家人赴身赶去上海找活路。——似乎这种趋势是由清太爸妈引起。——如此,大宅子里的热闹场面愈来愈少。直至若干年后,老四和老五再也没回来,因而清太也再没能见着阿军和阿慧两个表兄妹。老二虽也有在上海定居的打算,但也时常带阿龙回来看望宅子里的两位老人。清太在与阿龙以后难得的见面当中,显得谦卑起来。阿龙的谈吐当中,俨然体现城市人的优越感。

清太生性趋于内敛,刚来蛋糕店上班时迟迟不上手。蛋糕店的老板很看好清太这个小伙子,然而缺乏耐性,见清太迟迟不上手,开口便骂:“你还在做梦吗!”——一语中的。清太首次因责骂而忏悔起来。如此,他把老板作为自己的偶像。——原因如此简单。

同在一家蛋糕店工作的小肖,是一个很单纯又好高骛远的帅小伙儿,比清太小五岁。这人总是滔滔不绝,废话连篇。然而他的过分自信引起了清太的重视。——清太自认为自己缺这个。

“我要赚大钱,买大房,买名车,包二奶......”

清太听了忍俊不禁。并以此鞭策自己。

在清太来的第二个月,蛋糕店又新添一名女孩,名字极好听,叫婉群。相貌平平,因她极爱打扮,此不足便稍稍弥补了。婉群性情善变,难以捉摸。店内男性居多,物以稀为贵,婉群自然成为清太与小肖争相讨好的对象。然而婉群选择了小自己2岁,却相貌英俊的小肖交往,清太便只好喜怒不形于色,开始一段苦涩的暗恋之情。

婉群同小肖的恋人关系基本确立后,她似乎不满足,每晚在QQ上找清太唠嗑一些无谓的话题,诸如她身边的家人如何如何,她同小肖如何如何。清太对这些提不起兴趣。而每晚守在电脑前等待婉群的“QQ骚扰”,却成了他目前唯一的生活乐趣。

“小肖居然提出要跟我发生关系,我该怎么办啊?......听说他以前交过两个女朋友,好像是个很花心的人,我真的很不放心他!但是,不答应他的话,我又怕他再不理我。——好困惑呀!我该怎么办?”

婉群对清太透露了如此隐晦的秘密,可见他在婉群的心目中占有一席之地,清太如此想。

“你们交往不到一个月,他就提出和你发生关系,可见他只是为了满足个人的**罢了。像他这种人我见得多了。劝你快点儿和他分了吧。”

清太肆无忌惮地诽谤小肖。与他连日里同小肖拌嘴逗趣时判若两人。

“可是我对他的感情已经到了难以自拔的地步。你知道因为什么吗?——因为他的那种上进心。我妈妈曾经跟我说,选男朋友时不要看他的外貌,也不要看他有没有钱,而是要看他有没有上进心......”

言下之意,婉群当初没有选择清太,是因为她在清太身上没有找到叫做“上进心”的这种东西。清太觉得憋屈。他方才意识到这女人根本就是无聊,找他打发时间罢了。

清太引发的那团火,终究没能用纸包住。至少他的亲人当中基本已经知道他上的是一所三流大学。长辈们不经意提起清太,便要连声叹气,以至后来不再去关注他了。清太如今在大宅子里可有可无,兄弟姐妹们对他也不再那么亲昵。

前年放暑假,清太回昏塘镇时,阿军破天荒从上海赶回来过一次。整整13年未见过的阿军,如今长成了一个高大魁梧的年轻人,个子高过清太整整一个头。清太当时硬是没认出来。当被阿龙提醒了后,他倏地不知所措。在两位身着时髦的“上海人”面前,他显然自卑得不行。

“清太,你变了好多呢!怎么瘦成这样,是不是没吃好?”

阿军露出傲慢的表情奚落清太。清太也没说什么,只一味地干笑。

几日后,丽英也从外地回来。外祖母的大宅子得以小聚几人。丽英提议大家一块儿上鸡笼山拜佛。他们一致赞成。于是,由阿龙、阿军、清太和丽英四人组成了小型拜佛登山队,于次日早晨出发。

鸡笼山远在昏塘镇郊外,交通不便,只好步行着去。鸡笼山顶端云雾缭绕,高度难以估量。据别人提供经验,上下各需花费白日时间。然而当天刚至鸡笼山山脚,天空忽然下起小雨。四人找到一处树荫避雨,逗留了2个小时。周遭云雾和雨帘在群山间交织,静寂得只剩下雨声和山涧的流水声。

“咱们还要继续前进吗?......就怕上去了,就下不来了。”

丽英同时也说出了三个弟弟心里的顾虑。

丽英是大姨妈的三女儿。她的老家距鸡笼山恐怕不远,是一个被大山包围着的小山村。在若干年前,那里村民居住的房子还都是用黄泥堆砌起来的,屋顶只简单地铺一层茅草。落后得堪比远古时代。但是清太清楚记得他曾有1年的时间被寄养在那里。当时大姨妈待他视同己出。因为年小不懂事,清太曾多次误喊大姨妈为“妈妈”;大姨妈的三个儿女每天换着花样逗清太开心;小女儿丽英则牵着他上山摘蓝莓子吃,或者把蓝莓子收集起来,用线串成链挂在脖子上。那些美好的记忆随着这次爬山,在清太脑子里再次被唤起。

“丽英姐,你还记得以前你带我爬山摘蓝莓子吃的事吗?”

“嗯,当然记得。但是很遗憾,现在山上再也找不到蓝莓子了,即使找到,我也不想吃。嘴巴太挑剔了吧!”

丽英粲然一笑,这笑容极具挑衅性,当她意识到什么似的,才慢慢收敛住笑容。清太感到怅然若失。丽英她自14岁随同龄伙伴辗转至各地打工到现在,虽无很大起色,身着打扮却逐渐入时入流,举止端庄、行为拘谨,俨然一个气质高贵的大小姐。

登山拜佛的计划终迫至搁浅,四人只好原路踅回。难得的“怀念之旅”,如此不了了之。

元月25日,清太领到第三个月的工资。这时,他本月所剩的生活费刚好见底。清太已打算次日就请假回家过年。在这之前他逛过大商场,买了一套价值188元的黑色棉袄。所谓“有钱没钱回家过年”,至少也要换套新衣服,才有过年的样子,清太如此认为。次日,这座城市下起鹅毛大雪,空气异常冰冷。清太只带上几本书就启程。乘3个多小时的普快列车到达上饶后,却发现未能脱离降雪的领域。清太经过几趟转车,于傍晚前抵达昏塘镇。整个镇子正处白茫茫一片。

爸妈大概要在除夕前一天晚上摸黑赶回来,这在往年已经成为惯例。因而清太只能暂时一人待在家中,陪伴祖父祖母两位孤寡孱弱的老人。他原本想去外祖母的大宅子里凑凑热闹,却没好意思去,最后竟连自己已经回家了的消息都没告诉阿龙他们(阿龙等堂兄弟已经回到老宅子)。

说到清太的祖父祖母,他们亦有7个儿女。按理来说,两位老人根本不用顾虑晚年的生活保障,然而几位叔伯争相推脱赡养责任,两位老人最终住在了清太家那座15年前所盖,却始终未装修的房子里。祖父自2年前就一直卧床不起,由祖母一人略尽妻责照料。然而祖母不常操持家务。她养了些鸡畜,任由它们在房里房外拉撒,粪便遍地都是,臭气熏人,也不见祖母去清扫。清太常常看见祖母隆着驼背、蹒跚外出的背影,后来知道她是在忙些“牵线”媒事,或造访关系疏远的远方亲戚,蹭几顿饭吃。这让清太感到厌恶和鄙夷。同时也给他造成很尴尬的困扰。譬如清太这连日来,三餐难以得到解决。有时祖母即使待在家中,她做的饭菜竟浑浊不堪,清太只看一眼便没了食欲。——而祖母就是用这些无法分辨的东西养活了祖父两年。清太连想想都觉得恶心。

祖父在一间阴暗逼仄的房间里,瘪瘦的躯体裹一层许久未换洗的被褥,一动不动地躺着,俨然一具尸体。清太回来后,只踏进过这房间一次,就再没动过进去的念头。听叔伯们说,祖父并不是因为身体衰老或者疾病才致如此,他只是自以为老了,迫不及待地想死罢了。清太起初不相信。后来在回来的第三天,那天阳光异常明媚。正是出去晒太阳的好日子。

“爷爷,出来晒晒太阳吧,对您的身体有好处......要不,我扶您出来?”

清太从门缝外小声冲里面问。

“不......不用了。——我就这样躺着罢。爷爷不中用了。”

清太在由妈妈陪读的那一年里,一直待在老家。祖父尽管已经81岁,却很健朗。他种了一大片的西瓜地。为防人偷盗,他每夜都要去看守。次日会带一个西瓜回来和清太分着吃,并同清太讲自己年轻时候的故事。清太听得入迷。

据祖父回忆,在五十年代初昏塘镇还不能算作是个镇,充其量只能叫做村。当时混塘村的村民总共不到40人。祖父担任村长,拥有混塘村大部分的土地(他自认为这些是私有的)。后因人口剧增,祖父便把土地分了出去。——往往说到这里,祖父会露出神气的样子。清太连声惋惜:

“干嘛要分出去嘛,留给自己不好吗?”

留给自己,那么,他们家现如今会占有昏塘镇多大的面积呢,清太不禁猜想着。

至于祖母,听说年轻的时候是邻村的村花。她之所以嫁给祖父,自然是冲着祖父的村长身份。这对“男才女貌”得以组合,成为当时家喻户晓的佳话。然而现在除了祖父,已经没人记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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