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关系的，罗伊，你能行的……”
“我的名字叫罗伊，一年级C班……”
“没关系的，罗伊，你可以的。”
我在心里反复练习着面试的开场白，然后自我安慰着。
但每念一遍，悬着的心就更加沉重一些。明明是四月份，我却感到全身炙热。汗液带着焦虑爬上我的脊背，就连呼吸都变得急促了些。
“下一个，罗伊。”
沉浸在紧张中的我被突如其来的点名吓了一跳，随后清醒过来。
然后又是熟悉的感觉——全身像是被巨蟒缠绕一般无法动弹。
我僵在原地，像个木头一样。
“那个女生是不是有点紧张啊？”
不知哪个女生说了这样一句话，我突然感到深邃的悲哀——我真是没用啊。
明明都到这里了，却还在幻想着“如果发生什么意外，是不是面试就可以终止了”这种无意义的事。
我真是没用啊。
「没关系，在等一会，爸爸妈妈一定会回家的。」
从那时开始，我就一直用着这种方式哄骗自己。
真是没用啊。
我果然是……全世界最没用的孩子。
每每想到这里，痛苦的回忆就如洪流一般涌出。
「喂，你知道吗？听说那个小姑娘是她妈在外面搞的种……」
「我说呢，难怪他爸不情愿养她们了……原来是发现自己带了帽子啊哈哈哈！」
「喂，你小声点，别被那孩子听到了。」
「没事没事，她听不懂的。」
……
……
如果没有我……
如果没有我，是不是爸爸妈妈就不会离开了？
如果没有我，姐姐是不是就不用那么辛苦了？
如果没有我，如果……如果我一开始就不存在……
是不是……就不用这么痛苦了？
果然，我的存在毫无意义……
没有人会在乎我会怎么样，他们只是默视着我的消亡……就像那些人一样。
我是个谁也不会在乎的……
“加油。”
我抬起头。
迎面走来的齐让同学鼓励道。
……
我本能地抓住了齐让的手。
他的手，就算是手掌上也没什么肉。
齐让消瘦的像个木棍一样，大概他在所有人眼里，都是个弱不禁风的家伙吧？
可是，我总是觉得。
他比任何人都强大。
他像是……一道比灰暗更灰暗的明亮的光。
好想抓住这道光。
于是，十指相扣。
……
我曾经问过齐让，罪孽深重的人会不会得到救赎。
但齐让却这样告诉我：“大家只是用自己的方式活在这个世上，谁没有罪。”
……
突然，齐让和我的目光交融。
不知为何，我有种……想要立刻抱住他的冲动。
“我会加油的……为了齐让同学。”
对视的目光错开，相扣的手指松懈，重叠的掌心分离。
我走向前方……
＃1
“陈一诺……”
景叔念到我的名字，脸上有种近似嘲笑的表情。
他是我父亲的朋友，不过只是那种表面上的朋友。
表面上相处得很好，其实如果没有背地里那些勾当维持着，两人怕是连一句话也没得说。
不过说来，反正“朋友”也就是这种不过如此的关系吧。
“没想到你会来参加这个。”
“很意外吗？”
“也不，反正也是被你老爹逼着来的吧？”
这种连怀疑都不会有的果断真是让人不爽。
“嗯。”
“看在你老爹的面子上，面试就让你过了吧。”
操！
为什么每个人都要犯贱提一嘴他啊？
那我他妈又算什么啊？
难道在你们这群混蛋眼里我没了他就什么也他妈不是吗？
“不过，之后的就得看你自己了，毕竟……我也有心仪的人选了。”
什么？
“谁？”
“喂喂，你这一脸意想不到的表情还真是好笑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
“告诉你也不是不行啊，这个人你应该认识的。”
＃2
“你疯了吧？！我绝对不允许。”
“这是在学校不是在家，注意一下你和上级说话的态度。”
“这要是在家的话你已经死了！”
“啊？那个叫齐让的小子这么重要吗……喂，你不会是饥渴到……”
“你再往说下去，我可不管这是在哪了。”
景谧举起杀气腾腾的拳头，我不由往后退了半步。
“你居然想让那小子当学生会长？你怎么想的？比他优秀的人不多得去了吗？”
“确实，比他优秀的学生数不胜数，但只有他最合适。”
我能察觉到那小子的才能。虽然他被所有人都看不起，但却比所有人都有成大事的能力。
离群索居者，不是神明就是野兽。
不管他是哪种，都比那些在温室里长大里的普通人类要强大，他比他们更有耐力、更有目的、更有野心。
而且，只有从来没融入过团体的人，才能看清团体里的一切。
齐让天生就适合做这种事——成为一只英明的领头羊。
“这样吧，和你打个赌。你赌赢了我就放弃这个念头。但我要是赌赢了……也算是帮我下定决心，不管怎样的手段都会让他当上学生会长。”
“且不提那个赌注，你要是赢了打算怎么让他当上会长？最后的选举可是投票……”
“我的傻妹妹啊……你都站在这个高度这么久了，还没明白吗？投票的人什么也决定不了，决定权在计票的人手里。”
“嘁！”
“所以，要赌吗？”
“……赌什么？”
她用凶恶的眼神瞪了我一眼，然后发出疑问。
“第二轮选举结果是由全校学生投票决定，票数前十二的候选人就能进入第三轮。这对齐让来说基本上是不可能的吧？如果说，他能进前十，那就也能证明他有当学生会长的能力了，对吧？”
“懂了……”
“所以，你敢赌吗？”
我故意用了一个挑衅的语调，激她答应我。
“……赌就赌。”
我的傻妹妹啊，你还真是低估了齐让了。
某个瞬间，我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一闪而过的野心。那是一种，为了成功不惜一切代价的野心。
＃3
“什么？你过了？”
电话里齐让同学的声音显得十分吃惊……不过也是呢，我能通过面试这就是很不可思议的事。
“……罗伊你很努力了吧？”
“还好啦……”
电话那头大概沉默了十几秒。
“对不起。”
“啊？”
“其实你不用为了我做到这个份上。”
啊！！！
“没、没关系啦！齐让……齐让同学也帮了我很多忙！我只是、只是想给齐让帮点忙而已。”
齐让同学真的是……突然说什么呢！嘿嘿，好开心啊！我、齐让……对我说了这样的话……嘿嘿嘿。
“罗伊。”
“什么？”
比痛苦更痛苦的事，就是在此之前经历过幸福。
“我们以后还是不要见面了吧。”
嘟……嘟嘟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