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香与梦显圣二人跟随侍女上了二楼,穿过楼道,经过一条架在花船与楼阁之间的小木桥后,他们便来到了这花船之中。
花船上亦是与楼阁中无异,那些个相拥甜蜜的男女们,或是站在甲板上望着秀美的湖畔诉说情话,或是在甲板上张开桌子,挥笔弄墨。这些个花船最高的有三层之高,最低的也是有二层,皆是用木桥相连,‘船楼窗中媚影慵,似求君来摘杏红’。女子倚靠在窗边与船板上的公子哥们眉目传情,好似在勾.引着他们光临自己,这一切的一切,倒是有着说不清的诗情画意。
“这船上大多女子,都是因家生变故而被玉华娘娘买下来的。”见桃香好奇,梦显圣便解释道,“自然玉华娘娘不会买些无用之人,玉华娘娘将买来的女孩子分为‘三六九等’,像是有才有艺又是绝色,便是那百花园四才女,即便是有钱也难以得见,此为上上等。有些女子天生俊俏,深得男人喜爱,便借此有了名声,普通人见一面需掏尽家财,此为上等或中上。
像是这些个靠窗叫卖的女子,皆是些无才无艺之人,唯有这几分好姿色,为求生活,只能出卖.身体,无甚自由,此为中等或中下。
至于剩下些个,姿色平平,只得为劳苦丫鬟,除了要服侍那些个卖.身卖艺之人,若客人指名也要前去服侍,此类别更是难有出头之日。”
这......
桃香听后心生讶异,她不曾想这看似繁华之地竟有着如此黑暗之事,那些个面带笑容的女子,竟都被打上了这‘三六九等’的印记,实在是令人感到惋惜。
“那,也就是说......”桃香看着前面领路的侍女,脸上露出一丝不忍。
“请这位小姐不要误会,我与那些分为‘三六九等’之人不同。”突然,走在前面的侍女开口说道,“我虽是个下人,但是并没有卖身与百花园,是为自由人。”
“自由人?”
“啊,对,我记起来了。”梦显圣一拍手掌开口说道,“这四大才女不喜身有污秽之女,所以所用侍女也皆是自己聘来的,这些个侍女与旁人不同,皆是自由之身,想走就走,想留就留。”
“是,是这样吗?”桃香松了口气,“没想到,这种地方也会有自由人啊。”
“自由不自由我不知道,但是至少要比那些个靠窗叫卖的少女要强多了。”
梦显圣的话让桃香不由自主的朝着那高高的窗口处望了一眼,那倚坐在窗边的女子,用圆扇遮着笑脸与楼下的公子说着些什么,时不时的娇嗔中,透露出的却是疲惫与凄凉。
那玉华娘娘,便是靠这些女子的青春来维持着自己的世界吗?这也太过残忍,太过悲哀了。
在走过数条花船之后,在那最深处的一条花船之前,侍女停下了脚步。
这花船与其他船相差甚多,这船甚是冷清,唯有一道琴声环绕于船间,偶尔,桃香能见到一名侍女端着托盘从花船上的房间走过。
而且此处侍女又与别处不同,那刚才路过的侍女,身着白丝锦裙,头顶垂鬟、长发留腰,全然一副亭亭玉立的小姐模样。
“玉华娘娘喜静,故此独自居住在这条花船之中,我这身份无能引荐,你们便自行寻觅吧。”
“多谢姑娘。”梦显圣弯腰抱了抱拳,看着侍女离开后,便和桃香踏入了这花船之中。
这越是深入花船,那琴声便越是清晰,仔细听来,这琴音清澈无比,犹如高山流水般,令人心旷神怡。
桃香看到,在不远处的船板上,一名素衣少女坐与玉琴前,神情专注的弹奏着,那阵琴声便是从此传出,这让桃香不由得驻足观望。
“啊,竟然是梦寻小姐啊。”梦显圣略微惊讶的看着少女,低声对桃香说道。
此人,便是梦寻?
桃香惊讶的看着少女,不得不说不愧是这百花园中四大才女之一,先不说这琴技如何美妙,光说这样貌,不带半分妆点便已素颜倾城,冰肌玉骨,仿若天仙一般,更是桃香为之惊叹。
“好,好漂亮啊。”
桃香从未见过如此漂亮之人,不由得连声赞叹。梦显圣看着桃香,想说些什么却始终未说出口。
二人便就此驻足欣赏这梦寻的琴声奏完,待到最后那一丝尾音散去,梦寻缓缓的抬起了头,眼睛固定在桃香与梦显圣身上。
“你们,是什么人?不知此处是玉华娘娘的居住之地吗?”
原来,这梦寻早就看到二人了。
“啊,那个,我,我们是来找玉华娘娘商量点事情的!”梦显圣忙迈出步来说道。
“事情?何事?”梦寻看着二人,脸上更是无甚表情,“若是妄想借此等理由便窥见玉华娘娘,那二位还是请回吧。”
“不,不是的!我,我是来与玉华娘娘做笔交易的!”梦显圣见此忙着急的说着,但是这话让桃香有些不满,直接是一拳打在他的腰子上。
倒吸了一口凉气后,梦显圣忙改口道:
“说,说错了,我是来推荐一个姑娘来这里打工的。”
“姑娘?”
梦寻将目光转向桃香,见这桃香被床单盖着,看不到面容,不由得眉头微蹙。
“既然如此,为何要蒙其面?莫非是面容不能见人吗?”
“不。”梦显圣自信的微笑道,“这是为了防止大家陷入轰动啊。”
这人,也太能吹嘘了。
桃香不由得翻了翻白眼,她从来到这里后还未曾见过自己外貌,但是她想自己即便是再漂亮还能漂亮到哪里去?只怕那玉华娘娘见了自己还以为是梦显圣在唬她。
“哼,玉华娘娘本不该处理此等小事,既然你们这么有自信,便随我来吧。”
梦寻领着二人走上了花船,在一处房前停下。
只见梦寻弯下腰,对着房门行了个礼。
“玉华娘娘,有人求见。”
桃香和梦显圣紧张的望着那根本看不透的门,生怕那里面的人说出一句‘不见’。
“刚才我与窗外看到了。”
正在此时,一道清冷的女声从房间内传来。
也就在此时,那紧闭的房门,轻轻地被打开了。桃香偷偷往里面瞟去,只见其中有一名与梦寻相同装扮的少女正立在门口,脸上挂着一丝微笑,望着桃香与梦显圣。
此女同样是貌美如花,但身上却无甚气势,仅仅一眼,桃香心里便断定此人并不是玉华娘娘。果然,很快,里面再次响起了之前那清冷的声音:
“请那位女孩,独自进来吧。”
独自进去?
桃香愣了一下,便点了点头,与那个微笑着的少女一同走进了房间,转过身时,她却看到梦显圣与梦寻一同被关在了门外。
桃香转过头打量着这房间,这房间倒也没她想象中那般华丽,但是贵在干净整洁,一切都是那样井然有序,让人看着是格外的舒心。
而在另一侧,桃香也算是见到了那名为玉华娘娘之人,但是那玉华娘娘却被珠帘遮掩,看不清样子。桃香不敢走过去,便这样紧张兮兮的站在远处。
“听那人说,要让你在此工作?”
玉华娘娘的声音虽说冷清,但是倒也并非是那样冰冻三尺般的高冷,桃香偷偷地看了她珠帘后的影子一眼,点头说道:
“是的,梦显圣说之前自己欠了些银子,求我在这里挣钱。”
“呵呵,这男人也真是好生无用,看着有副好的皮囊,内里却是这样的草包。”
桃香心里对这玉华娘娘的话表示一万个赞同,虽素未蒙面,但光是这对话就将桃香的心拉近了一些啊。
这人,说不定和自己所想的不同,是个很好的人啊。
“你真甘心愿为这样的人在此工作?”
“这个,梦显圣说,他只让我在这里做一日工作,说若是你看到我的样貌,便会给我很多很多钱,还说你不会后悔什么的......”桃香有些无奈的说道,“不过,我觉得,我在这里扫个地,洗个碗什么的就应该差不多了。”
“哦?是吗?”玉华娘娘的声音里略带些许笑意,“那你可否露出面容,容我观摩一番?”
“好,好吧。”
自己突然就变成别人观摩的物件了啊。
桃香虽然心生不满,却也是照着做了。
待床单撤去,那如桃花盛放般娇艳的脸,便这样出现在了玉华娘娘的面前,站立与桃香身边的那少女略带惊讶的低呼了一声,似乎是未曾想到身边这人会有如此样貌。
同样的,随着床单掀起,一股桃子的芬芳立刻充斥了整个房间,那少女嗅到这香气,心中惊叹这香气竟然如此诱人的同时,眼中也不由得升起了一丝丝媚意。
珠帘下的玉华娘娘见此眉头微皱,她拈起身边盆栽上一片花瓣,弹指间,花瓣化为粉尘飘向桃香与那少女,接着,少女鼻尖嗅到一股清新的香气,本有些迷乱的眼神,一下子变的清醒了过来。
“原来如此,那男人说的不错,只要是见到你的样貌,我便会给你很多钱。”玉华娘娘开口说道,“若他只让你在这里工作一日,那你便后日过来吧,在那之前,你想要多少钱的酬劳,我现在便付与你。”
欸?这么轻松吗?
桃香有些意外的看着珠帘后的人影,接着,她思考了一番,开口说道:
“那梦显圣说欠了一百两银子,我就要一百两银子好了。”
“一百两?”玉华娘娘的声音显得略微有些惊异。
“有,有点多吗?那个......要是实在不行,少给点也可以的......”
“不,并非如此。”玉华娘娘从身边取出一个盒子,递给了那上前接过的少女手中,“若只是一百两,实为过少,与你的外貌并不相符。这样吧,除却给予你一百两外,另将这信物赠与你。”
“信物?”
接过少女递来的盒子,桃香打开后,发现里面竟然是一块玉牌,上面潇洒倜傥的刻着‘百花园’三个大字。
“此乃尊客令,持此令者来我百花园,皆奉为上宾。”
“欸?”
桃香讶异的看着手里的令牌,自己这算是怎么回事?来这里还什么都没做呢,就一下子成了贵宾?
可,这百花园的贵宾,自己要来做什么?
来这里磨豆腐吗?
不过,若是能欣赏那些漂亮的小姐姐们倒也是不错,怀着有些色.色的心思,桃香将玉牌收到了怀里,向玉华娘娘道谢。
——
——
——
待桃香走后,那立于房间中的少女有些不解的看向那珠帘中的玉华娘娘,她弯下腰,低声询问着:
“玉华娘娘,那女孩虽有绝色倾世之貌,却并不至于成为百花园贵宾吧?那令牌,可就连皇帝都求之不得。”
“凡夫俗子,自然是得不到那尊客令。”
将珠帘轻轻拨开,玉华娘娘款款的从中走出。
她走到窗边,望着那与梦显圣吵吵嚷嚷的往外走的桃香,不由得露出了一丝笑容。
那二人,似乎是在因为那一百两银子而吵闹。
“所以说,为什么才要了一百两啊!亏死了!亏死了啊!”
“喂,你不就只欠了一百两吗?你还想要多少啊!”
“啊啊啊啊!亏死了!真是亏死了啊!”
见二人消失于花船之上,玉华叹了口气,那双妩媚的桃花眼,不由得转向了那低头站在房间内的少女。
妖娆的妙容,近乎妖异的美感,身着华丽庄重的红色霞披的她,犹如绽放与此世之中最美的那朵桃花,举止之中,都充满了绝世的美——美至极点,即为妖。
“邵龄,那女孩,以后或许会是远超于我的红颜祸水呢”她微笑着,那副妖异,让低着头的少女面容如红霞般羞涩。
“自然。”玉华轻轻抚摸着少女的脸,柔声说道,“只要她的主人,莫像我的主人那样将我抛弃与人世,她,或许并不会变的像我这般堕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