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在一片温馨祥和的气氛中吃着属于自己的高贵午餐,小瞳是最先吃完的,“真好吃!”她甚是满足地说道,兴奋地向上扬了扬手。“谢谢你哦,银月。”
“啊,别客气。”银月对她笑了笑。小瞳走到了教室的后头,将吃剩的提拉米苏的塑料袋扔进了垃圾桶。当她抬起头来的时候,眼光正好触到了那张黑板报,她停在那里,认真地看了起来。
“哆-啦-A-梦。”她断断续续地,一个字一个字地拼着那上面的花体字符,“哈哈,我知道这个,这是那个机器猫!”她高兴地喊。
“啊,那张黑板报……”银月说道,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嚼着未吃完的半个提拉米苏走了过来,“是上个星期刚做完的。”
“这是张动漫的黑板报。”还在月夏座位上的梨香说,“编得漂亮吧?是我们可爱的文艺委员夜雪编的哦。”
“嗯, 挺可爱的,”小瞳评价道(银月不知道她是在夸夜雪还是哆啦A梦),“我喜欢可爱的东西,比如我的火焰羽鸟莱布列。”说完这话的时候,银月明显看见小瞳胸前那个椭圆形的“契约之器”坠饰中闪过一丝亮光。
小瞳沿着黑板报边走边看,她指了指板报的右上角:“那里的日文是谁写的?”
“你连日文都知道,”银月敬佩地说,“那是我……我写的,剧中的一些经典台词。”
“是挺经典的。”小瞳又评价说,接着往左边走,“对了,你们恶奴,为什么都很喜欢看‘动漫’这种东西呢?”
“大概可以让人感到快乐吧。”银月不置可否地说道,“虽说不都如此。”
板报的中间,介绍了哆啦A梦的一些历史,包括它首次推出漫画、动画的时间,成为动漫大使的时间,以及它在世界的地位等。而后是再左边,一张哆啦A梦躺着撒娇的漂亮的图;更左边,一张哆啦A梦的道具“浦岛糖粒”的图;而后,最左边……
“哎?”走至最左边时,我们的小瞳同学突然站住不动了,她的眼角瞥见了什么,于是静静地开始看起这位于黑板最左侧的文字来,看了一会儿,突然惊喜地大喊:“哇!银月,这是你写的词呢!”她纤细白皙的手指指着那首词末尾那几个极其飘逸的大字“By银月”,“为什么在这个以动漫为主题的板报中会允许出现这样一个与之毫不搭配,格格不入的东西呢?”
“啊,那个……”银月说。
“当然是我们的文艺委员夜雪格外开恩啦。”梨香替银月回答道。
“相、见、欢?”小瞳看着那词,轻念出了声,“下笔欲倾千愁,信难求。欲说还休独上醉夜楼。酒盏空,月如钩,人消瘦。不减愁容却染夜更浓。”
“啊啊,这个,我随便写的啦。”银月摆摆手,笑着说道。
(突然有别人在自己面前读出自己写的东西,总感到不是那么好意思)
“这才不是随便写的呢!”小瞳转过头白他一眼,知道他在搪塞,“这首词里,寄寓了多么强烈的哀伤情感啊……”
“!”银月一惊。
“虽说这描绘的场景不一定真实……可是,我能感觉得到,”小瞳的表情突然变得略微严肃了,她摊开手,轻触于黑板之上,似在感受着什么,“这里面是……一种很复杂的情感,难道不是吗?仔细想想,马上就能发现了。”
“那……”
“看不出来啊,银月,”小瞳放下了手,微笑着转过了身,“我从前还以为,你只是那个满脸堆着笑的,看起来玩世不恭,光喜欢玩儿幽默的人呢!没曾想过你会写词什么的……看到这首风格迥异的词,我倒是大概明白你为什么会有如此强大的情感之力了。”
“你……能看懂这首词?”银月问,以往玩笑的神色也收敛了点,他知道能真正品读这首词的人还有一个,那就是同样衷情于文学的梨香。
“我能体会其中的情感,”小瞳说,“一般来说,在恶奴们品读一首词的时候,多半首先映入他们眼帘的,是表面意吧——简单来说就是他们读完一首词后,且不论他们有无深究词曲的内容,他们的脑海中会首先浮现出方才所读之词所描绘的一些具体事物,由此拼凑整合出自己对这首词所描绘内容的一般印象。而这首词……”她顿了顿,“却正好相反,它首先让我真切地强烈感受到的,便不是景而是情——一种极强烈的情感,在我读完这首词的时候,首先感受到的就是这个。这种词作,以往的人也写过很多,在我看来是一种更有意思的词作。”
银月在一旁听着,很是吃惊,因为他知道,当初自己给梨香看的时候,梨香也是这么说的。
梨香自然也很惊奇,她也没曾想过,这个之前见面时还在舞刀弄剑的异世界的女孩,会懂这里的文学。
“为什么,你会知道这些呢?”银月问道。
“哈哈,我是天才小瞳啊!”小瞳转过身来笑了笑,又是之前那个可爱的笑,“我来了恶世界这么久,看了好多恶世界的文字,要我说实话,那就是虽说我一直觉得恶世界的人很讨厌,恶世界的人没法信任,恶世界的很多东西落后到完全没法与冥魂界比,但真正让我觉得些许光辉的,便是恶世界的文字——所代表的那一类被你们称之为‘文学’的东西,只有这个,可以有意思点。”说罢,便向自己的座位走了回去。
真令人吃惊,银月想,她竟然破天荒地首次夸了恶世界呢,还有我的词……不过,就算如此,自己也只能在黑板报上出出风头了,自己的名字在另一个地方,可是完全没有市场的。
那个地方便是学校里的光荣榜,唯有考试前几名的同学可以获准登上,比如月夏就是常客。
他略微叹了口气,咽下最后一口提拉米苏,同样把那塑料袋扔进了垃圾桶,回到了座位上。门外已经陆陆续续有人回来了,当然了,先回来的估计都是那几个跑得快的人。
“哇!”银月没注意谁进了教室来,不过一听到这喊声,他便马上知道这是谁了,“我潇洒的银月!你竟然没去吃饭!——而且还和俩女生窝在教室里!梨香可以理解,怎么还有小瞳?”
小瞳别过眼看了看进来的人,一位模样大气的男生,乌黑的短发,微胖的身材,圆圆的娃娃脸。
“拜托,我同样潇洒的守链,”银月也如是回道,“要我跑去跟你们几个抢位子,还不如让我坐在这里静静地吃我的提拉米苏。”
“这话可就不对了,”银月的死党守链摊了摊手,说道,“我会让你插队啊!”
“插队不是我的风格,自开学来我就没插过一次队。”银月说道。
“好吧好吧,这倒是没错——别这么书生气啦!”守链说着,便经过了小瞳身旁。小瞳看了看他,笑着对他伸出了手:“你好,你就是银月的死党守链吧?很高兴认识你。”
“啊,这个……”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让守链毫无心理准备,银月“扑哧”一声就笑了出来,小瞳自己倒是不在意,可你也不看看自己是个女生,守链是个男生,突然向男生伸出手,对方也难怪没法一时间接受了。
守链的脸有些红,不过最后还是勉强伸出了手,和小瞳的手短时间地握了握,“同样很高兴认识你。”守链说。当然谁都知道小瞳早就全班皆知了,现在不外乎是“正式建交”。
回来的人越来越多了,大部分同学都已经吃好饭了。守链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看借来的《青年文摘》(他只翻里面的笑话),银月则在自己的座位上看今天的《参考消息》(学校图书馆里拿来的)。梨香则等到了月夏回来,向她询问一些英语上的问题。在班主任还未回来的这几分钟里,同学们多半各干各的事,也算是难得的一点儿自由时间吧。
按照圣贤高中的惯例,午饭后的一个小时名义上是“午间自修课”,也就是说还是要同学们做做作业,看看书什么的。但是这当然只是名义上的,实际的情况是,“午间自修课”上趴下睡觉的同学永远占多数,而写作业看书的同学永远只有两三位。
学了一上午,没办法,太累。所以原来校领导规定的“午间自修课”被同学们毫无悬念地理解为“午间自休课”。
白老师在离“午间自修课”上课前五分钟时回来了,白老师一进教室,同学们便自觉地放下手中的报纸,杂志等一系列杂七杂八的东西。一方面是怕被收,另一方面是谁都知道这种时候是白老师的专属发言时间,同学们不和他抢。
“同学们,”白老师拍了拍手,以示他准备说话了,“今天照旧,在自修课上课前,我来说两句。首先总结一下上午的学习情况。有多位老师已经向我提出,我们今天刚来到这个班里的小瞳同学(同学们瞬间把脑袋转向了后面),在课上表现非常良好,在很多学科上都表现出了极高的天赋(那当然,小瞳小声说)。这些,相信不用多说,同学们都已经清楚看到了。所以我觉得像这样一位优秀的同学能够有幸进入我们班,我们理应为之自豪(哦~~男生们喊道)。诸位同学若是在学习中遇到什么困难,遇到一些不懂的问题,可以主动去请教她,相信那样一定会对诸位同学的学习有所帮助。”
“这里还有另一件要说的事,这件事嘛……总的来说可能不是那么重要,不过我们也略微点一下吧。我们学校后面那个伊甸园,大家都知道吧?”
银月把头埋在了臂弯里:他又开始笑了。
“大家应当还知道那园子里有很多棵树。”白老师又说。
银月笑得更厉害了。
“所以容易引起火灾什么的……你别说,昨晚还真有人发现里面着了火,虽说很微弱。”
“啥?”银月抬起了头,着了火?难道是……
他和小瞳对视了一眼,两人的眼睛瞬间成“·”字形。
“好像……是我放的火呃……呃,是吗?”小瞳说。
“还有什么是不是的,明显就是嘛。”银月回答。
就是和吸血鬼斯潘诺提战斗的那个时候,小瞳使用了火焰羽鸟莱布列的焰之力。
“我竟然忘了把火灭掉……”小瞳郁闷。
“算了,算了。反正那里面不都是一堆枯树……”银月摆摆手说。
“我是怕身份暴露。”小瞳嘀咕道。
“当然这里还有一则需要注意的事项,”白老师又接着说,“似乎近期有许多奇怪的事发生,我断断续续在报纸上见过许多类似的报道,不过最后都不了了之,也不知道是真是假,总之还是请同学们在平常多注意一点吧,上放学什么的,最好还是让家长来接……”
这番话让银月又想起自个儿回家碰到吸血鬼的那件事儿了。
“不是假的……”小瞳神色严肃地说,“那是来自异世界的生物……在猎食……”
“圣十字军团吗?”银月小声问。
“很有可能,”小瞳说,“他们既然已经在五分队首领的领导下来到了恶世界,那就肯定在用各种方式骚扰这个世界——为了自己的力量。恶奴在冥魂妖眼里不过是再脆弱不过的低等生物罢了,没有辉夜之力的他们,注定不是冥魂妖的对手。”
“可他们为什么只有小范围的骚动,没有大规模的进攻呢?”银月问。
“这可能跟自由政策的具体条文有关,也和五分队首领有关……但是我可不愿想得这么乐观,”小瞳撅着嘴说,“辉派的存在恐怕才是这个的主要原因吧。”
“这样么……”银月说。白老师在讲完了这些事情后,便如往常般地让同学们自己看看书写写作业(白昼苍澜马上趴了下去),随后就出去了。白老师刚一出去,小瞳就立马站了起来。
“呃?小瞳?”银月问。
“我出去一下。”她说。
“去哪儿?”
“我可没空浪费了这一小时,把它拿来睡觉,”小瞳说,“我要出去看看,是否那群家伙又在这里制造了什么麻烦。”
“你要去侦察?”银月半笑着说道。
“算是吧,这是我的使命,我来这里的本来目的就是要驱逐那群讨厌的家伙。”她说,“总之,我要出去看看,在闭塞的校园里是得不到什么的。”
“原来如此,可别被白老师发现了……”
“这还不简单吗?如果他问我,你就告诉他,我去了厕所。”小瞳调皮地一笑,“你知道了吧?”
“啊,这个,我知道。”银月也笑了。
小瞳放心地点了点头:“好……那我走了。”说着,就离开了教室。
自然,这个微小的动作也引起了某些好事者的注意,才刚趴下去的白昼苍澜在感觉到小瞳的离开之后(他的座位就在教室后门边),马上远远地和银月打起了手势:“她要去干啥?”
银月也小声地用口形回给他:“上厕所。”
小瞳轻声地走出了教室,看了看隔壁的十三班,很好,多半的人也都正趴着睡觉。她继续轻声地向前走着,十三班的前面就是办公室了,老师们一般是不午睡的,不过小瞳并没顾虑什么就走了过去,边走边低吟着什么。骤然间,一抹紫色自空气中突兀地划过。办公室里正在查资料的白老师似乎感觉到了什么,转过头来朝办公室窗外看了看,不过什么也没有看见。“嗯,是幻觉么。”说着,就回过了头,继续查起资料来。
“啊!”小瞳突然出现在学校的顶楼阳台,身上已经出现了那件“紫焰凝殇”的长袍,“果然恶奴是看不见隐了身的我的。”她笑了笑说,胸前的契约之器在不停地跳动。“呵呵,要去执行任务了呢,莱布列。”她轻盈地站上阳台的栏杆。“唯有站在高处,才能看清这世界的一切!”
她的右手出现了镰刀。而左手腕上那镶有红六芒星宝石的手镯,则闪过了一丝亮光。
当她再次抬起头来的时候,苍白色的长发随风飘舞,赤色的红瞳耀眼夺目。“走吧,我那高贵的主人。”伴随着一道火焰之翼的展开,透明澄澈的天空里,翩然划过一道飘逸之影。
少有的温暖的冬日,虽说地面还残留着积雪,但阳光已经可以很轻易地透过天空照射下来,给大地上的一切平铺下长长的影。
影。
就在弥生瞳华丽地飞过天空,最后没入天际的那一刻,学园外围一棵树的影子里,突然产生了什么。有什么东西正从那团黑色中悄然浮起,凝聚成形。
一个一袭黑衣,斜倚着树的身影,难以完全看清。他望着远处天空中弥生瞳前一秒钟的消失之处,兴奋地自语:“那是伊希塔布?呵,果然找到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