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天翔走在通往便利店的路上,两边是一望无际的田野,路肩是稀薄暗淡的路灯。
今天的夜空十分清澈,连一颗星星也看不见,那轮散发着淡淡白光的月亮孤零零地挂在天空上,只有周围七彩的光晕为伴。
其实从很久很久以前开始,楚天翔就觉得自己一直是个存在感比较薄弱的人,几乎没有什么人在意他的感受。
初中刚毕业的时候,楚天翔所在班级的班长组织了一次初中同学聚会。班长在市区一个豪华KTV里包了一个大包间,据说是他舅舅开的,里面酒水畅饮,零食无限。
从聚会开始到结束,楚天翔都是一个人坐在角落无所事事。
楚天翔的左边是聚在一起聊八卦的女生,右边是玩着骰子输了就罚酒的男生,一部分爱唱歌的人坐在另一边,拿着话筒忘乎所以地唱着,而他就像个局外人,看上去就像走错了房间的小鬼头一样迷茫地坐在红色U型沙发的正中间。没人察觉到他的孤单,也没人过来陪他。
他很想找个群体参与进去,可他总不能跑过去跟女生聊八卦吧?估计就算他腆着脸凑过去也只能收到女生们的冷眼;他也不会玩什么骰子,过春节的时候他一般是窝在被窝里看春晚,不像他们这些人,还能耳濡目染地去学骰子的玩法;他更不会喝酒,酒精这种东西他闻着都觉得呛鼻……楚天翔就一直孤零零地坐在那里无聊——其实也不是很无聊,至少他有很多MV可以看,只是一直从下午一点看到五点而已。
聚会快要结束的时候,楚天翔坐到班长旁边。当时班长正在看人家玩骰子,他就找了个空挡插话进去,提议说结束的时候大家来唱一首《我的好兄弟》收场,符合情境又抒发感情。班长当时正嗨,也不知道听到没听到,反正他开心得高喊说好啊好啊,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楚天翔就这样坐了回去,那时候已经临近聚会的终点,班长说在聚会的最后,我们共同举杯,为我们初中三年的同学友谊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
同学们大声高呼,热心的同学为每个人都倒上了一杯啤酒,楚天翔自然也不例外。他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才知道啤酒原来是这种味道,有点像汽水,可是比汽水苦。强行把酒咽下,那种苦涩的味道却还在舌头上残留着,怎么也抹不掉。
聚会结束之后他坐上了回家的摩的,那时候还没禁摩限电。他坐在摩托车的后座,屁·股下的发动机震得他全身发痒,狂风吹的他睁不开眼睛,周围下着小雨,气温比较低,他也因此才感觉到自己的脸因为酒精的作用正在微微发烫,大概已经红得不成样子。
冰冷的雨丝打在他的脸上又迅速蒸发,酒精让他的脸颊发热却让他的脑子清醒了。他忽然觉得其实初中三年他除了那些作业、试卷和课本之外什么都没有得到,除了在课桌上画的哆啦A梦之外也什么都没有留下,大概开学之后那个哆啦A梦也会被某个不喜欢蓝胖子的学弟或学妹擦掉,这样一来那个初中校园里就一点都没有什么他曾经读过书的痕迹了。
后来发生的事情正好证明了他的想法。
当天晚上,初中的班级QQ群里讨论这次的同学聚会,去了的人都说这次同学聚会非常开心,还叹息说没去的人真是可惜了了。可能是班长终于想起了还有楚天翔这号人物,在楚天翔刷存在感的冒泡中问他为啥也没去。楚天翔只能发个笑脸说我去了,我还提议你唱《我的好兄弟》呢,兄弟。副班长就发了个疑惑的表情说是吗?我忘了,嘿嘿。
嘿嘿……
他就是这么敏感,一点小小的事情就能引起他的警惕。从那时候开始他就觉得自己像是一只被染成白色的黑羊,只是至今还没被白羊们发现而已,如果哪天下一场暴雨,他的黑羊毛就会从白染料里露出来,变成一只丑不拉几而且还孤零零的小黑羊。
直到上了高中之后,他遇见了苏爱媛,另一个被染成白色的黑羊。
那是一次学校举办的体育节,说是体育节,其实就相当于三天卡塞尔学院的自由一日。这三天学校没有禁令,允许带手机,允许染发,也允许奇装异服,只是之后要全部恢复原样,这三天里大家可以无忧无虑地在学校嗨皮,想干嘛干嘛。
楚天翔从出生开始就是个宅男,体育什么的不是他的兴趣,那时候的他也没有手机,只是静静地坐在地上看一个有手机的同学玩了两天的王者荣耀。第三天他实在是没办法厚着脸皮继续观战了,所以就在校园里到处溜达,于是在教室门前的一棵榕树下发现了同样是一个人的苏爱媛。
那天阳光很好,温暖的阳光透过榕树的树叶照射在苏爱媛的身上,形成一个个不规则的光斑。微风吹过,带动树叶的同时也带动了苏爱媛身上的光斑,让她如梦似幻。
楚天翔所在的走廊成了一条分割线,走廊之外热情四射,充满着朝阳般的青春和春水般的活力,走廊之内则宁静悠闲,满是清新的空气和宁静的微风。
当时的苏爱媛就穿着学校的校服,及腰的长发披在肩上,没有任何发饰装饰,更没有染色。这三天自由之日似乎跟她没什么关系,她身上唯一亮眼的就是脚上那双雪白的鞋子。她总是很爱惜那双鞋子,楚天翔总能看见她用浸湿的纸巾弯腰去把鞋子擦得一尘不染。
楚天翔记得她当时坐在一棵榕树周围的矮墙上,中国的校服不像日本是短裙配高筒袜,只是一条很普通的单色棉质长裤而已,可即使是这样也没办法完全掩盖苏爱媛长腿的魅力,那双白皙地长腿在校裤的遮掩之下反而展现出了不一样的柔美。这个几乎是与世隔绝的少女手里捧着一本村上春树的《挪威的森林》入神地看着,时而将额前挡住视线的散发拂开夹在耳朵后面。
楚天翔觉得像她这样的文艺女生应该会看一些忧郁的现代诗集,却没想到她喜欢看的却是这样反应残酷现实的文学作品。
那是他第一次看见有人能把校服穿得这样有气质,他觉得无论是多么普通的衣服穿在苏爱媛的身上都能展现出不一般的感觉来。
从那个时候开始这个孤单的少年就喜欢上了这样一个清新淡雅的文艺女生,他觉得苏爱媛也是那种不合群的人,有种惺惺相惜的感情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