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其实我也不太清楚,”四爷顶着一张惆怅的脸**着胡子茬“虽说我是你这次相亲的媒人,但也不过是受人之托罢了。”
“受人之托?”这还真是我第一次听说。
“嗯。”四爷望了望太阳估了估时间,便开始整理桌台,收拾收拾打算回家。
自从我上任,基本每天都在午后四时左右结束工作。而四爷是孝子,每日回家都要照护老母亲。他们两人住在衙门附近的一座四合院里,生活上凭着四爷的俸禄也还过得去。而他母亲我也认识,时常会带点点心去探望一下。
“受谁之托呀?”我一边追问,一边也打算收拾东西回家。
但我一问到这一点,四爷有点为难。
“嗯。。。。嘛,其实也没有谁啦”四爷踌躇了一会儿才说出了那个人的名字“刁管家知道吗?”
“是卫家那个总管家吗?”
这里出现了个意想不到的名字。
刁管家是卫家的老管家了,70多岁,接连辅佐了两代当家。而他也是四爷故去的父亲的旧友。即使四爷父亲死后,刁管家仍和他们娘俩有所往来,互相帮衬一下。我与这个刁管家也见过两面,聊过几句,所以也算认识。
“嗯,就是他让我去找找有没有啥合适的人选。”四爷说着往门外走
“内人是他的亲戚吗?”我也跟了上去。
“我并不知道他有这么个亲戚。而他也没有多说什么,光是叫我不要声张此事。”
“不要声张?”我的音调一下子升了八个音。
这可真是怪事,说媒还不能声张?
“你的感受我能理解,我也觉得有点奇怪。”四爷好像猜中了我所想的“但毕竟我很尊敬他,所以也就没多问就答应了,也就有了之后这些事。”
如果当时我再好好想想这件事再下决定就好了。
“所以说呀,你有什么问题最好问他。他应该知道些什么。”
“嗯,我知道了。”
说着,我和四爷离开了衙门。
因为不顺路,所以早早的和四爷告了别。见天色还早便打算先去找刁管家。
但四爷又猜出了我的意图。
“对了,有光。”分别之前,四爷又叫住了我“如果想去从刁管家嘴里撬出点东西,就别吝啬钱啊。”
“嗯~我知道了。”
和四爷分别后,我则往县城的风化场所那里走去。
按理说,我本应该直接去卫家找他的,但现在这个敏感时期自然不得大意。所以说不要误会,我只是想到去赌场看看能不能碰见他罢了。
之前听四爷说,刁管家一生酷爱赌博,为了赌连媳妇也没有娶。而且还逢赌必输,按理说卫家总管家可是个肥差,但他总要把钱砸在赌场里大部分,之后的一个月则会只得节俭着过。
而现在这个时候,正是下人们在准备晚饭前唯一的娱乐时间,所以我感觉刁管家来赌场的机率并不小。
一路上,我到处张望,一边回忆刁管家的长相一边寻找着他的身影。
不出所料,我在一家小赌场找到了他。见他一头白发,全是褶皱的脸被晒得黑黑的。穿着一身土灰色的大褂,邋里邋遢的。手中紧握着他的碎银子,口中喊着“大!大!”
我也没多考虑,赶紧上前去打招呼。
“那个,是刁管家吗?”我拍了拍刁管家的肩。
“谁呀?!竟然敢打扰大爷我的雅。。。”刁管家回头一见是我,则又转了话风“诶呦,这不是官老爷吗?怎么着?也来这里放松放松?”
“赌就不玩了,我不好这口。那个,我就直说好了,我这次是来找你的。”我也不太会拐弯抹角,便直接开门见山。
“我?”听我说道是来找他的,刁管家瞬间起了戒心,脸上的皱纹紧绷了起来,小心提防着我说的每一句话
八成他以为我是来打探会议内容的吧。
“放轻松,我今天来找你是为了点私事。”
“私事?”即使听到我这么说,但他的警戒心仍没有放下。
“我只是来和你聊聊内人的事。”我压低声音说道
“。。。。是老四把我说出来的吧。”刁管家也显得有点为难“诶,明明和他说尽量不要和别人说。”
一听是这事,刁管家的警戒心才放下了许多
“刁管家也不要责怪他,这都是我硬让他告诉我的。”这时我偷偷的把银子揣到他的手里“可我对内人一无所知这一点,就是你这个媒人的失职了。”
我从不受贿,所以光靠俸禄拿出这点银子来其实很吃力。还好正如四爷所料,一见到钱刁管家的眼睛可就开了。
“啊。。是,是,官老爷说的在理。别人不告诉也就罢了,但这事儿官老爷可真就有权知道。咱们找个地方,我和您好好说说。”
“行,地方你挑。”
说着,他便领我去了一个小酒馆。挑好了一个靠窗通风的地方,意在避开嘈杂声音。
“您先做。”刁管家示意让我坐下,随后他也坐了下来。叫了两壶酒和几碟小菜。
而自然不能让他出钱,我则事先把钱给付了。
“我不喝酒,一会儿那两壶酒都是你的。”
“不好意思了,还让您破费。”刁管家对于得到的这些好处已然很满意,笑容堆了一脸。
两壶酒先端了上来,他马上就倒了一碗,然后就酒下了肚。
“哈!~~~果然这里的酒都是没有兑水的好酒。”刁管家痛快的出了口气,随后才真正的开始谈起正事。“给你介绍的那个小姑娘的父亲,是我家老爷手下的一个不知名的小地主,却和老爷关系很好。而两年前便早逝了,之后全由那个小姑娘的母亲来管账收租,但上个月终归是劳累致死。。。。咕嘟”再下一碗酒
“父母双亡吗?”这可真是。。。
“是呀~~而我家老爷念着旧情,觉得那小姑娘无依无靠,便觉得应该给她说个媒,嫁个好人家。。。咕嘟。”又是一碗酒
“所以才到处说媒吗?”
“是呀~~~而我也就知道这点了。”一会儿的功夫一壶酒就空了。“当时少爷把这些小姑娘的背景告诉我后,却还让我最好不要把小姑娘的背景说出去,说是怕别人得知这身世不敢娶她”
。。。可还是很奇怪,孺人的身世确实是凄惨了点,但也不至于这样。。。等等。。少爷?
“这件事不是你们家老爷直接吩咐给你的吗?”
“废话,我家老爷现在躺在床上连话都说不出来怎么委托我?”
“有这么严重?”
虽说万老爷年事已高,但曾经的几次交涉中看他甚是硬朗。但真没想到,卫家老爷居然得了这么重的病。
“怎么不严重?请来了多少郎中了,就是不知道生病的原由。”
这个时候,小菜上来了。他夹了两口菜,继续说“当时少爷还说,要我不要声张这次的说媒。可我就纳闷了,不声张怎么去说媒呀?”
我想在不知身世的情况下便答应这桩婚事的人,应该只有我吧。
“而不光是这件事,”刁管家继续喝着酒“现在老爷病入膏肓,家中的所有事项全由少爷全权代理决定,就连这两天的会议。。。。。”
突然发现自己要说错话,便赶紧双手堵住嘴。刁管家虽说喝的有些醉,但所剩无几的清醒还是让他不敢放松了我这个县官。
如果我希望,我想我现在可以从他的嘴中撬出些会议的事,但很显然这并不是我今天的目的。
“天。。天也不早了,我也该回府上去安排晚饭了。”刁管家也知道自己有点醉,趁还清醒时打算告辞走人。“最后还是要嘱咐官老爷,虽然不知问什么。但还是请官老爷不要声张出去,不管怎么说也是少爷嘱咐我的,我也只是例行公事而已。”
“啊,我知道了。”随即我也起身。
走时我问了问他孺人的父亲叫什么名字,他则说“不知道,当差当了这么长时间,一个小地主肯定是记不住的。”
走前又给刁管家买了份腊肉,这才分别。
我看了看天,发现太阳还没落山,但这对于夏天来说已经算是很晚了。见状,我加紧了回家的步伐。但每当想起上午和寒花之间的种种,又不知道怎么和寒花解释我隐瞒了老爷身份这件事,则不禁慢下脚步,思索起来。
而卫家少爷的那些疑问也在我的思考范畴之中。
快走慢走终是到了家门口,但可以说得通的理由我却仍没有想好。虽说可以强制让他接受,但这样就真的成了他口中所说的那种人了。
因为没有办法了,我便只得自暴自弃的扣了扣门环。
“来了~~~~”听到寒花的声音,不禁紧张起来。“哪位?。。。阿雷,这不是上午那个大哥哥吗?”
一见是我,寒花很是惊讶。
“呦~~晚。。晚上好”
“ 啊,晚上好。话说怎么晚了,来这里有什么事吗?如果是找老爷的话,他还没有回来。有什么事明天再。。。”
“阿拉,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呀?”这时孺人从房门里走出来。
“啊,我回来了。今天有点事给耽搁了”总不能说是去询问你的身世去了吧。
“阿雷?小姐你认识他吗?”寒花见到我和孺人谈话,则更加诧异了。
“当然了 ,他就是我的相公,也就是这里的老爷。”孺人很自然的说着,但此时我却把心提到嗓子眼了。
“哈。”寒花起初好像没听懂,顿了一会儿之后突然大叫起来“哈啊!!!~~~~~~”
“嗯??”孺人对于寒花如此的惊讶表示不解
随后寒花望着我,双眼瞪的大大的,嘴也惊讶的张开着问“你。。。你就是我的。。。我的老爷?”
“。。。(点头)”不管那么多了,总之还是先介绍一下自己吧“我叫归有光,也可以叫震川。是这个县的县官。自然,也是这个家的主人。”
本想趁机把上午的事情解释一下,但嘴里的话却每一个让我觉得说的过去的,所以我一时语毕了。
而此时的寒花在听到我如此肯定的说法之后,固定在那里老半天。随后脸脸越来越红,眼睛里也冲了泪。憋了半天冲我喊了一句“去。。。去死吧!!!!”便跑回屋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