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大义

作者:-VV- 更新时间:2012/1/4 12:06:30 字数:0

“你回去自己和他谈谈怎么样?”密兹看上去有些无奈,“说不定他会听你的话。”

嘴上虽然这么说着,但凯米尔德能够读出密兹脸上完全不信任的表情。

凯米尔德也不是没有察觉到这一点,但是如果连自己都没办法劝服他的话……

越狱犯的杀人案最近也交托到了骑士团的手上,如果贝尔维和孚礼知道凶手就是雷贾德会做出什么反应?凯米尔德相信他们都会倾向于大义而逮捕他,特别是贝尔维,毕竟那是一个不择手段的男人。孚礼呢?他也许会觉得难做吧?

雷贾德自己又在考虑些什么呢?

凯米尔德止不住自己的胡思乱想。思潮一波波袭来,让他有马上就要溺水而亡的窒息感。

“走了吗?”

失魂落魄的凯米尔德单方面结束了对话,摇摇晃晃地出了熊屋的门,他没有听见密兹的道别。此刻的他除了和内心的恶魔周旋以外,已经分不出其他经精力来掌控自己的五感了。

回去之后,就算见到了雷贾德,又该怎么开口呢?单刀直入地问他吗?凯米尔德不想用那种决裂的方式和雷贾德对话,在他心中残存的雷贾德的影子,依旧是低着头抱着书的腼腆少年。凯米尔德回忆起他用迟疑的语气和自己对话的场景,一字一句都吐得很慢,每个观点都必须经过酝酿才能出口,那时凯米尔德虽然总是在担心他的未来,但是现在却突然意识到当时那个孩子的单纯可爱。

认真回想起来,正是回到努尔村的时候,那一纸任命书让他们变成了现在的样子。

简直就是宿命一般,凯米尔德生命的每个转折都是在那里开始的。在那里出生便是一切不幸的开始,那个地方仿佛寄存着对凯米尔德的一切诅咒一般,只要与那片土地有哪怕多一寸的接近,令人发疯的恶魔们便会立刻附上凯米尔德的身体。

明明知道骑士团是个一旦踏入就再难抽身的泥潭,却还是毫无意识地带着雷贾德越陷越深。结果终于走到了现在的模样,其实将他引入歧途的正是自己啊。

这一切的罪孽,都该由自己来背负的。

凯米尔德忍不住想到,那个时候,如果母亲没有生下自己的话,也许那个圣都骑士死去之后,也不必带着如同罪人的烙印一般的他过那样凄惨的生活吧。说不定根本不会有人意识到母亲的恋情,一切就会像暗流一样悄悄淌过,顶多不过是留下一点点叮咚的声响而已。

罪恶感在内心成倍的增加,越是去想那些事情,越是觉得自己就是一切罪恶的源泉。好像全世界都在责备自己,害死母亲的是自己,害惨了养父的也是自己,还有雷贾德,还有……

原来一个人在这世界上度过一辈子,竟然会欠上那么多的债。别人的付出和保护什么的,其实都是自己在索取。人类是依靠着对他人不断的掳取和搜刮,才能堆砌起自己的人生的。即使生命中有一些人,一直扮演着无私无畏的奉献者的角色,也不能改变被掠夺的这一事实。活下来的人,正在活着的人,全部都是踏在逝者堆好的路途上前进。生者用尽各种方法,为了攀登到生命的顶峰,而后成为全新的垫脚石。

人类就是这样进步的,以前进为名的践踏。

以贝尔维为首的那一众人,也许正是深谙此道,才会那么做出那些绝情的事来。不管是一个人,还是一群人,只要还属于人这个种族,就一定会学会这一点。为了让自己的时间继续下去,就必须要在窃取别人的时间,幸福都是建立在痛苦之上的,所以为了多数人,就牺牲掉被命运选中的弃儿。

这就是命运吧。是神明给人类降下的准则。是一出人类重复演出了无数次,神明却总也看不厌的闹剧。

明明非常残忍,却无法厌恶。

凯米尔德下意识地握紧自己腰间的佩剑。他是雷贾德生命的掠夺者,本来那个孩子可以过更加好的生活,应该说,是更加正常的生活。他不需要知道那些刀光剑影的事,可是现在却无法回头了。

孚礼偷偷用眼角瞟向贝尔维,他也是一副痛苦的模样。戴眼镜的小个子和橘色头发的男人,对他们来说,这样的特征太熟悉了。或者说,这个城里没有第二个有那么扎眼发色的男人了,也不会有第二对这样的组合。

之前贝尔维也曾经让孚礼留心这件事,凯米尔德似乎因为雷贾德和密兹走得太近而非常担心。贝尔维也常说密兹是个危险的男人。但是谁也不可能料到,在不知不觉间,居然就演变成了这种可怕的情况。

雷贾德在孚礼心里,是个非常简单的存在。孚礼没怎么和他说过话,雷贾德总是抱着书的形象无形中也增加了他的距离感。对骑士团上上下下来说,雷贾德可能从来不被人认为是个独立的骑士,他的存在更像是凯米尔德的一种附属。

如果杀人犯真的是雷贾德,那该怎么和凯米尔德交代?

“那个……大人……”

孚礼其实还没有想好该怎么开口,只是房间里的气氛有种可怕的哀怨,如果不用些声音将它冲淡的话,孚礼很怕自己会被压垮。

贝尔维紧锁的眉头丝毫没有松开的意思,他虽然将视线转向孚礼,却也没有开口的打算。孚礼第一次看见贝尔维的眼里有种心痛的感觉,这和卡罗莱特逝世时的那种痛苦的情感是不同的。

“大人,这件事……”

孚礼再次做出尝试,然而这次他的大脑也没能顺利地组合出一个句子。

“先把雷贾德控制起来。”

“啊?”

“不要有太大的动静,把他在家软禁或者直接带到总部都可以。总之先把他隔离。”

孚礼听见贝尔维沉沉地叹息了一声。

“难道真的要把他当做犯人抓起来吗?这样的话凯米尔德怎么办啊?”

“我没说要把他抓起来。”

“可是,这件事是上面交代的,我们总不能不声不响的当什么都没发生吧。”

贝尔维淡淡地笑了笑,“等风潮过去了,就当我们办事不力好了。”

“这样……可以吗?”

孚礼明白了贝尔维的意思。只要不让雷贾德再杀人。接下来就让一切都随风去了。可是这样的结果,元老院会接受吗?

“为什么不可以?”贝尔维作出天真无辜的模样,“我们可是骑士团啊。”

“骑士团和这个有什么关系啊?”

贝尔维好像感慨似的发出了一声嗤笑,“我们维护的又不是正义。”

一瞬间,孚礼突然发现自己像个傻瓜一样。居然到目前为止,还在想着用公平正义的规则来衡量骑士团的所作所为。总是在照着书本把一切都伪装成童话的模样,自己居然还持有这么单纯的想法,实在连自己都觉得吃惊。

“是,我马上去办。”

“凯米尔德那边,你自己看着办吧。”

“是。”

这是贝尔维新的考验吗?孚礼思忖着该如何和凯米尔德对话,一边退出了贝尔维的房间。

孚礼走了之后,贝尔维才重重地叹了口气,叫来侍从准备马车,朝东区疾奔而去。

“副团长?”

失魂落魄的凯米尔德拖着沉重的步子好不容易回到家门前的时候,看见的却是孚礼在门前踌躇的画面。

“凯米尔?”

孚礼还不知道凯米尔德已经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他以为凯米尔德在家,所以在门外迟疑了很久。他还没有想好该怎么和凯米尔德对话,从凯米尔德面前强行带走雷贾德?这种事情孚礼做不出来。

“副团长在这里做什么?”

凯米尔德没有邀请孚礼进门的意思,反而下意识地挡住了门。直觉告诉他,孚礼已经知道了雷贾德的事。心底微小的恐惧促使他做出保护的反应。

“我……”孚礼犹豫了一下,暗自握紧了拳头,“我来找雷贾德。”

“找他……有事吗?”凯米尔德知道自己说话没有底气,但是自己不得不做保护雷贾德的最后那堵墙。

孚礼和凯米尔德站的很近,他能清楚的看见从凯米尔德额头上沁出的汗珠。听到雷贾德的名字会这么紧张,想必他也已经知道真相了吧。孚礼真的很不忍心,看着自己的同伴遭受到这样的煎熬。

“我要带他去总部。”

“为什么!”

凯米尔德一下子瞪大的眼很可怕,但他立时意识到自己的失控,靠着深呼吸微微调整了自己的状态。

“你放心吧,”孚礼把手放到凯米尔德肩头,“我们只是让他在总部里住几天而已。”

“果然是知道了吧。团长也知道了吧?”

“嗯,知道了,这命令正是贝尔维大人下的。”

“团长的命令?”

“是啊,贝尔维大人说,等风潮过去就没事了。到时候就当骑士团办事不力好了”

凯米尔德惊诧地张大了嘴,颤抖的身体出现了短暂的平静。他微微挪了挪步子,侧身将门前的通路让了出来。“大人不打算逮捕雷贾德吗?”

孚礼终于也学着贝尔维的样子笑起来,“我们维护的又不是正义。”

“……,哈哈,哈哈哈……”愣了一下的凯米尔德干笑起来,自己又一次看错了贝尔维。果然只有那个男人才能说出这样的话。骑士团维护的不是正义吗?凯米尔德可不认同这句话,不过骑士团的正义与世人口中的正义是不同的。

“我可以进去了吗?”孚礼温和的问道。

“请进吧。”

凯米尔德取出钥匙开了门。

骑士团维护的,与其说是正义,不妨称之为“大义”吧。所谓的大义,是最高的正义。而所谓的最高,就是当需要的时候,随时都可以将正义舍弃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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