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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VV- 更新时间:2012/3/14 13:56:51 字数:0

贝尔维的叙述过一段落,他闭上嘴观察孚礼的反应。那孩子的脸上闪过五味陈杂的表情,说不定已经在后悔自己刨根问底了吧。

即使是从正面,贝尔维也能清楚地观察出孚礼那原本挺直的背脊慢慢地向下产生一个表示衰弱的弧度。

——要继续前进吗?这可是生死攸关的决定啊。

贝尔维舔了舔嘴唇,他对孚礼接下来的任何反应都不做期待。做出什么样的抉择都不奇怪,因为人类是一种拥有无限可能性,并且去发掘更多可能性的种族。所以说,当第一个进化成人类的灵长类走出第一条路的时候,就注定了这世界将会交通纵横。

贝尔维心里有一个他自己都觉得是妄想,但却可能成为后人称赞为伟大的未来的想法。只是那条路必须自己一段一段地去新建,如果孚礼在这个地方止步,或者后退,或者转弯,甚至于走上另一条和他截然不同的无路之路,贝尔维也完全可以接受。

“如果,”孚礼咬了咬牙,下定决心般说道,“如果我们是在为元老院服务,那么凯米尔德应该是我们之中做了最多贡献的人。而您刚刚的意思是,他们就是想要绑架雷贾德的人。我不懂,这种矛盾的逻辑。”

孚礼不是一点也想不出可能性,只是他不愿意把人想得那么卑鄙。用完了就扔什么的,用来揣测别人也会让自己觉得心冷。

贝尔维沉默了一会没有说话,换了一条手臂支起头,他双唇间的缝隙好像随时都会蹦出一些惊人的内容。安静的等待中,孚礼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在加速。

“你知道元老院是怎么组成的吗?”

孚礼摇了摇头。

“元老院是二十个老头子组成的,那些浑身上下都散发着自私自利、残忍无情的老头子在年轻的时候都曾经是这个地方的重要人物。”贝尔维用手指了指地面,但孚礼知道他口中说的这个地方是指圣都,“他们有些是贵族中的领导者,有些是祭祀堂里的领军人物,你也知道有时候神祭司并不一定能做出所有的决定,他只是有个好听的头衔而已。反正他们从整个圣都高层的各个角落被选拔出来,当然是由前一届的元老们选拔的。”

贝尔维换了个姿势,朝后仰靠在椅背上。

“选拔的准则也很容易理解,最忠于圣都,并且有足够强硬的手腕的人。换句话说,就是什么都能想出来而且什么都敢干的人。”

贝尔维再次做出了嗤之以鼻的姿态。

“这二十人虽然年老力衰,却是圣都中真正最强大的力量。他们有力量左右这个地方发生的任何事情,必要的时候,他们甚至能够影响整片大陆。比如说,灭国战争。”

孚礼的神经紧绷着,他清楚地知道灭国战争的时候发生的那些事都是元老院一手操纵的。轻易地下达惨绝人寰的命令,让无辜的人和无辜的人对抗,把双方都推入绝望和痛苦的深渊。

贝尔瓦尔城的尤菲和落代,洛比斯的布里安和卡罗莱特,米沙尔……他们站在血淋淋的同伴的尸体之上,不断地在控诉着以神之名犯下的恶魔的罪行。

孚礼的脑海开始自动幻想出一个昏暗的房间,那些看不清面孔的老人,他们坐在圆桌前,发出老年人特有的衰老却阴狠的笑声。

“圣都和圣都的信仰已经非常脆弱了,本来在灭国战争的时候,这个时代就应该走到了尽头。可是我们……”贝尔维顿了顿,“我、撒金、卡罗莱特、落代,还有另外一个人,我们为了无意义的誓言和愚蠢的信仰挡在了时代的潮流之前,我们改变了它应有的走向,让这个早就该完结的噩梦又继续了五年。”

贝尔维第一次表现出强烈的愤怒,他双手握拳狠狠地砸向了桌面,这是平时只有撒金会做的事。

“我有时候觉得,仇恨和怨念就像一条大河,本来它们会奔涌过来把我们统统淹没。五年前我们做的事情,本以为是在疏通河道,其实不过是把堤坝建的更高而已,但河水却也因此涨得更高,现在终于,要决堤了。”

“大人……”沉默着听贝尔维讲述了许久,孚礼终于忍不住开口道,“你们也只是在服从命令而已。您,还有落代哥哥他们,不应该……”

贝尔维深吸了一口气,“卡罗莱特说的没错,我们犯下了罪,就永远洗不清自己。我们活该要承受这些。”

“这样太残忍了……”

“是,是很残忍。可是我们也做了选择啊。”他仰起头,让自己从愤怒和后悔中放空。

“所以我下了决心,要完结这一切。”

“完结?什么意思……”

贝尔维稍稍后退一些,从办公桌的抽屉里取出几张纸,孚礼很快就辨认出那是一份名单,上面已经被黑色的粗笔涂掉了不少。

“这是元老院以及他们选择的接班人的名单。”

“这……”孚礼瞪大了眼睛。

“上面划去的是已死的人。”贝尔维与孚礼的对话终于要走向戏剧性的终点,“这就是凯米尔德现在的工作。”

“难道说……你们是在……”

“我要完结这一切。只有毁掉支撑着中心的那根最粗的柱子,才能真正毁掉整个建筑。”贝尔维目光灼灼地瞪着孚礼,“现在你都明白了,所以你的决定……”

“我……”

孚礼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地看着天花板已经一整天了。

贝尔维把他留在了总部,这很容易理解,在他做出最后抉择之前,把知晓一切的他放在外面对贝尔维和凯米尔德来说是危险的。

孚礼的隔壁间住着雷贾德,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和他搞成一样的状态。只是两个人的立场完全不同,自己随时都可以出去,只要……

但是孚礼下不了决心。

用暴力来对抗暴力,用残忍来完结残忍,孚礼觉得即使是为了正义,这也难以接受。

凯米尔德是怎么想的呢,他认同贝尔维的做法是正确的吗?孚礼看不出这中间的区别,贝尔维和元老院,凯米尔德和落代之间,难道不是一样的吗?用一些人的死亡换取的结果,留下的不就是贝伦瓦尔的那些怨恨,鬼畜村的那些痛苦吗?

可是,不做些什么的话,那孤单地躺在洛比斯土地里的卡罗莱特,他流干的每一滴血,又该怎么说呢。

一个人犯了错,就让这个人来弥补。这就像是在草地上挖了洞,而后又让挖了洞的人重新将其补上。地面也许会一样平整,可是绿草不见了,留下的是斑斑驳驳的沙土。久而久之,草地当然就会变成沙滩。

不将它整个修整,重新撒上种子,草地是不会再有春天的。

贝尔维想让生活在这个黑暗时代的人看见春天吗?

但是重新翻土对那些完好的绿草而言是痛苦的,重生要付出代价。冬天是伤人的。

所以对那些无辜的,对此一无所知的普通人们,贝尔维又打算如何呢。

孚礼痛苦地抱住头,侧身把自己缩成一团。

——艾丽莎。

孚礼脑海中闪现出少女的脸庞。她得意洋洋的样子,悲痛欲绝的样子,还有她在布里安墓前握紧了拳头的样子。

她梦想中的未来,是什么样子的?

孚礼突然很想知道。很想去见她一面。她会不会赞同贝尔维的做法呢,作为受害的洛比斯的代表,会做出什么样的抉择呢。

唯一能确定的是,孚礼绝不会说贝尔维是错的。因为这是一个无法验证对错的命题,到达的终点是唯一而不可更改的,绝不可能重来一次。

“又多了一个?我最近才发现你原来是个口风不紧的人啊。”

穆迪克在他平时玩牌的小茶几上放了两个杯子,往里面斟满了酒,把一杯推到贝尔维面前。

贝尔维拿起杯子闻了闻,笑着呷了一口,“这不是从密兹哪里搞来的吧。”

“哼,你说呢。”

事实上酒在嘴里的回味很好,贝尔维又小酌了一口,才问道:“你刚才说见过凯米尔德了?”

“嗯。那家伙说他躲在密兹那里,说雷贾德的事情他已经知道了。”穆迪克豪放地吞了一大口,“他好像一点也不担心呢。说什么雷贾德现在也有能力保护自己的,他好像觉得你能把他弟弟照顾好。”

“照顾好这种事情,要看是什么标准了。让我拿把伞把人戳成马蜂窝这种事我也干不出来,如果他指的是这个,那雷贾德的确是很有能力保护自己。”

“哼,”穆迪克冷笑了一声,“你还没说清楚呢,怎么又把你身边的小子也卷进来了?”

“年轻人嘛。”

“啊?”

“开路的一般都是老人,因为年轻的时候把有的路都走了个遍,最后才发现没一条合适自己,那个时候再想着去开路就晚啦。趁着还年轻,要让他多看到一点不一样的东西才对。”

穆迪克会意地哼了一声,把自己的酒一口气喝光又重新斟了一杯。让年轻人看到多一点不一样的东西,说不定那时候在努尔遇见凯米尔德,并且把自己的自由论告诉他的时候,抱持的也是这种想法吧。

“可是年轻人要怎么走,就不是我们可以决定的啦。”

“喂喂,你才几岁啊就自称老人,我可还年轻呢,不想和你这种老头归成一类啊!”

“撒金是经常叫我老头子呢,但是,你可比我大很多岁啊!”

“放屁!谁比你大很多啊,就算我大你再多,我也比你年轻!年轻是心态问题,不是年龄!”

“省省吧你……”

穆迪克的屋里传来两个男人爽朗的笑声。那是聚会时欢乐的笑声,还是感叹年华的笑声,或者是释放的笑声,这之中的意味,大概就连笑的人自己也分不清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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