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德之愿(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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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的晚上,走在不知名的街道上。
熟悉的指示牌让我左转。
本来只是无聊间浮上心头的想法却支配了行为。
脚步向右方转去。
可能只是单纯的心血来潮,想走一下没走过的路而已。
隐藏于月夜下的夜路模糊不清。
残月闪烁着残缺的光芒,照亮残缺的道路。
深秋特有的风掠过脸庞,感觉连冬日否临近了一样的紧迫。
让人感慨时间的忙忙碌碌还真是不给机会让人们休息。
抬头望去,孜然一身的残月悬于天际,秋高气爽的天气中,冰冷的青蓝色光芒将其点缀得如同完美的翡翠般绮丽。
◇
十月的深夜,连街道也睡着了一般的安静。
偶尔呼啸而过的汽车诉说着特有的、属于人类文明的夜晚之疯狂。
除此之外,也有一些零零散散的人走着,不过对于这些行为感到难以理解的我也来说,也是无关紧要的事情而已。
像这样走在这里,是我,李若菱的职责。
虽然是无关的话——自从开始记事的年龄开始,我就对自己的感情有着难以置信的把握能力。
这绝非夸大,也并非比喻。
各种感情好像存好的软件,加载在名为‘李若菱’的硬件上,随时都可以打开,完全不需要环境的条件与个人的感情变化,哪怕是在地狱一般的战场,我也可以高兴的笑给你看——
从另一方面说,虽然我可以理解大部分的感情,但是缺少自我感情冲动的后果,就是对所有的事物都缺乏基本的感动。
如同被揭开的秘密,没有实感的感情波动。
不过虽然如此,日常的交流还是没有问题的,我也不会傻傻的在不合时宜的地方打开不合时宜的感情。
就好像最完美的人工智能。
但我终究不是最完美的人工智能,而是纯种的人类。
——几年前。
忘记具体是在什么时间,我成了这片土地的‘管理者’。这种类似于安全巡逻的事情就理所当然般成了职责的一部分。
所谓的管理者,并不是指政府机构所赋予的某种职位。
“哗——”
口袋的手机闹钟响起,提示着时间的流逝。
.......一如往日的平静,今天就到此为止吧。
◇
发觉自己快要回到家而仰起了疲惫的脖颈,第二次看向了夜空中孜然一身的孤月。
现代文明所建立的钢铁丛林间,阴冷的月光也难以到达。甚至连那光芒也被众多影子所削弱,连捕捉都变得困难。
就是这样的天空,这样的月旁,电光火石般划过一道红光。
尝试着思考那是什么物体的我以失败告终。
那完美的弧线后似乎还留有一道白色的尾巴,太过遥远的距离让我很难辨认是什么东西。但是这样看去,那光景留下的印象竟如同飞过月旁的凤凰般艳丽。
/背德之愿(前)
有一个身影,其面前是两条路。
背对光芒的身影变得漆黑,如同雕像一般停在岔口。
虽然看不到面庞,却让人不禁想着其面庞一定充满了苦闷与抉择的无奈。
同情终究是同情,有资格做决定的,只有当事者自己。
所以,评价其选择的资格也只有同样做出选择之人才有。
......
透过眼皮的阳光让沉睡的意识醒来,就算万般不愿,我也不会容许自己赖床的。
似乎昨天在这里整理着资料就睡着了,摇晃脑袋,确认了周围的环境。确实是约什的房间...
窗外的阳光显示着已经接近正午的时间。
随手打开手机,恩......屏幕发暗,不知道是电力不足还是眼睛没有恢复状态的问题,明明记得之前才充过电。
放下有些不太对劲的感觉,推开了神父房间的大门。
骨头好像许久没运动一样发出“卡拉卡拉”的清脆声音,可能是睡姿导致的吧。
客厅中,坐在沙发上的约什神父和倚在墙边翻阅什么的若菱正在谈话。
若菱穿着平日就很少有所变化的校服,多少让我有些心生遗憾。
而神父也是和平时一样穿着宽大的黑色法袍,胸前的十字架让人一眼就可以认出其圣职者的身份。话虽如此,这个男人可是连圣经都没怎么度过的外行人,会成为神父也是让人担心起教会的未来。
“唔...早上好,昨天真是麻烦了。”
“有自觉就好,萨耶沙。啊,先来先喝一杯咖啡提提神吧。”
‘啪嗒’的一声,神父把一杯刚刚泡好的速溶咖啡摆在我的面前。
‘哦,谢谢......’
因为刚刚睡醒的原因精神还是有些不足,回答也有些散漫。可以喝上一杯确实有所帮助,但是普通来说早上是很少喝这个的吧?
实现注意到从刚才起就一直在瞪着我,房间中的唯一女性。
“真少见啊,若菱,你不是不太喜欢来这里的吗?”
“还不是因为你这个笨蛋。”
她不爽的扔下这么一句话后,就又继续看起了手中不知名的书籍。
大概是在指我昨天没有回家,早上让她扑了个空吧?
◇
教堂大厅的背后,是神职人员们的住所,而约什神父的房间也是坐落于此。
这种全无现代气息的装饰倒是很好的符合了其身份。
不过,就连泡咖啡这种事情都是没有咖啡机帮忙,要完完全全的纯手工泡制。
正是因为这样,现在的我托此训练闭着眼也可以轻易分辨出两者味道上的微妙差距。
想一想的话,我,萨耶沙已经与这间教堂相遇半年了。
说相遇这种意义不明的词汇,也实在是因为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
曾经在半年前卷入奇怪事件的我,偶然间了碰到了自称专门“治退恶灵”的神父。在事件中得到了约什帮助的我就这样偶尔和他保持着联络,结果不久之后,就发展呈现在这样偶尔来帮忙处理杂物的关系。
话是这么说,至于约什为什么会认识若菱,就不太清楚了,这种比较私人的问题又不好直接问,不知不觉间就这样成了一个谜。
因为教堂大厅的神圣气息和偶尔来信徒的关系,我们这些信仰不足的外来者就只能在教堂身后的房屋内相互交谈。
.......大概,就是这样。
不过还算幸运的是,这附近就是我打工的地方,不会因为来帮忙影响到生计。
约什曾经很认真的打量过我。将我归结为“平衡者”,并声称是一名做杂物的好手。
顺便一提,另外的分类还有“创造者”、“破坏者”、“拯救者”、“修理者”。不过其中的意义我并不是很清楚就是了。
“呼......”
放下手中已经见底的杯子,不多时,黑色的液体已经完全被吸收掉。
◇
“今天已经是第二周了,社会也差不多应该发现搜索陨石的错误性了吧。”
神父轻笑着放下手中的报纸,端起茶杯开始了闲谈。
陨石事件吗?今天既然是没什么事情的休息日,可以拿来消磨时间的自然就成了这种传言无数的街头新闻。
“第二周...?”
顺便看了一眼日历,恩,今天确实是九号,说是第二周也没错...诶?九号.....?
放下不对劲的感觉,把意识拉回当下。
“从各种证据都显示出的情况看,无疑是有陨石落下,现在却找不到石头,当然会让人在意。恩...政府方面已经做了秘密回收也有可能。”
“在各个系统运作的关注下做到这一点可不容易,现有的社会想要不为人知的掩盖这种事件根本是不可能的。”
...被干脆的反驳了,那副笑着看向我的样子哪里有一点神父的样子,换身衣服的话完全可以改行去做黑道的吧,这个人。
“找不到陨石也让人太怀疑了...一,不,两周的时间还找不到的话只能认为是找不到的了。既然落下了还找不到,只能认为是已经被取走了。”
“恩,所以去做搜索才是错误,或者说是误解吧。陨石被多方证据证明了存在,不管是视频,目击者,陨石坑都完完全全的出现了,因此并没有人对其存在本身抱有过疑问。”
“啊?这么说的话,陨石从一开始就是找不到的?”
虽然是很荒诞不经的回答,但是我还是试着说出来,出乎意料的是那个人真的点了点头。
可是....这怎么可能呢?
开动已经清醒过来的大脑,试着思索了起来。
◇
找不到?被证实存在却是找不到,怎么想都是矛盾的。
所谓寻找,一定是有目标的行为。
但是这却是找不到的寻找。
也就是说,目标并不存在。
自然地寻找,是着眼于什么物体的,根本不用考虑找不到这种问题。
现在的情况却完全变化,没有找得到的目标,也就不是寻找了。
但是目标确实被证实存在的,又不是被隐秘拿走的情况下,这是怎么一回事呢?
做出种种假定后,所能得到的结论显而易见。
所谓的陨石,以某种方式消失了。
它确实落下过,所以被证实存在,人们才会去寻找。但是在这过程中陨石自身却出了一些问题,导致人们找不到。
......但是,普通的陨石怎么会自己做出这种行为呢?
“沙,那所谓的陨石还会再出现的。”
房间内唯一的女性声线打断了我的思维。
“诶?你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慢慢的点了一下头,她随口回答“因为我已经见过那个了。”
“哦?原来如此,那天你也是赶得很及时吧。”
“差不多吧...不过并没有怎么深入罢了,最近一段时间是不会再见到了。——约什,人们对于这种事物越是找不到就会越是认真吗?”
“越是认真吗?行动的实施是需要动力的,个人的话自然有不同的动力源,一些特殊体质者的动力更是常人难以想象,但是这个范围一旦扩大到社会与群体的话,行动的驱动力就非常统一了。”
若菱像是在思考什么一样闭上了眼睛。
...但是,在思考什么呢?
“啊,不好意思,你们是在谈什么?”
“哦,没什么啊。就是说你所提的陨石,那个好像是类似于特殊生物一样的东西,说是变革种也许比较合适吧,总之,社会方面在寻找的就是这样一个东西”
...诶,什么?也就是说,这其实一个类似于灵异事件的事情?
“若菱曾和那东西有过接触,刚才所说的是说那个东西带给人类社会的影响究竟是属于哪一范畴的问题。”
说实话,难以理解。这种话题与讨论在这两人口中总是会变得相当的难解与奇异。
“哎呀哎呀”的摇了摇头,神父挂起笑容,好心地给我做了一个总结。
“落下的那个石头其实是生物,大家的寻找在白费功夫。简单吧?”
哦,这样的话真的理解起来很简单。
不过从对话来看的话,接触实在之前进行的,那么说事件已经结束了的可能性比较大。
虽然不能说是无关,但是我一向是很少主动接触这种事情的。平时对于他们的这种交谈也基本是处于倾听的立场。
可能是错觉吧,我感觉到我的这种无所谓态度引起了某人的不满。
◇
“听起来和学校里女生们所说的普通怪谈没什么区别的样子啊。”
像是很同意这个看法一样,神父冲我点了点头。
但是另一边却有些生气一样瞪着我。
我说了不应该说的话吗...?
“那么说,若菱你是亲自去过坠落现场了吧?”
试着提出的寻常提问却被她表情认真地摇头否定了。
“不是说过那是生物了吗?你会认为自己会在一个坑里一直躺着等别人找到自己吗?”
“那也就说是它找到的你?你怎么会吸引那个?恩...说起来是什么生物的啊?”
“我才没有那种吸引特殊物体的体质。也不是他来找到我,认真说的话类似于遇见吧。虽然刚才一直说是生物,但是从外表看和人类是一样的,不然的话它早就被人发现了吧。”
“恩,再让社会这样寻找下去也不是什么好事情,案件本身就算处理的再干净,也是难免会让人发现不对劲的地方。或许已经有人注意到了也说不定,算了,虽然有些麻烦,事后的处理就交给我吧。现在是大中午,饿了的话你们两个可以先去吃饭。”
被这样一说,肚子里确实有空空如也的感觉,在我打算拉着若菱去外边好好吃上一顿之前,她直直望着神父的身影。
“说到底,它究竟是什么。”
全身身穿压抑黑色的神父随手翻起面前的圣经。
那透过文字看着什么一样双眸,如同一位真正可以看透人心的智者一半深邃。
“那个啊,也许算是等着被发现的存在吧。”
“啪”的一声,圣经被用力的合上,封皮的未知希伯来文隐隐表达出这部作品深厚的内涵与神的怜悯。
和着窗外耀眼的阳光,让人产生如同身处西斯廷教堂的感觉。
“沙,你有想过自己的存在意味着什么吗?”
停止思考的意识被约什强硬的拉了回来,看来吃饭只有等一下了。
说起自己的存在意味着什么的话,恐怕也只有小时候才想过这种事情,成长后,现实的压力是不容许这种悠闲的思考的。就算如此,那个时候思考所得来的答案,也早就被自己所忘记。
“......大概,是自己的作用吧?”
“这个联想太深入了,不合格啊。”
回答直接被宣判了死刑,只好集中脑细胞再次思考起来。
“那,也许是自己对他人的影响吧。”
比刚才更加直接的答案,被神父点着头应许下来。
随后,再一次翻开面前的圣经。
“人类,不,生物的存在是通过‘干扰’或‘影响’其他存在来显示自身存在的,即使是再脱离社会与常识的个体,也会不可避免的对世界这个整体的运行产生影响,虽然平时不被人所注意,但是我们在最深的潜意识中,是一直在寻找这种存在感用来寻求——”
“咔哒”,响起的时钟打断了他的发言。之前也说过,所谓寻求,一定是有目标的寻找,那么,存在感所能该给我们的是什么呢...?
“精神的安定与平衡,自开始就接受正统教育的大部分人,是不能容许自己的精神进入所谓的‘歧路’的,但是自己的感觉说到底也只是‘感觉’而已,想要验证这个事实,就需要第三者来作出评定。而评定的标准自然就是其所持有的‘道德’范围,实际上这也是很正常的方法。
但是,一旦评定主体和第三方‘观测者’的‘道德’范围并不一致,这种判断就会出现错误。自身的存在于行为所带来的影响在不同标准的检测下,就会给精神带来不安定的影响。就算坚信自己的所作所为是正确的,但是一旦有人在旁边说‘这样怎么可以呢?’、‘这样是不对的。’之类的话,内心就会很轻易的产生动摇吧?”
“...那么,意思就是说要和与自身道德感一致的人在一起吗?”
“只是这样比较好而已。人类经过长久的分化,早就在各地发展出不同的宗教系统和文化底蕴,就算是早已经全球化的当今,所统一的也只是金钱观、生活常识而已。如果要与不同地方的人生活,不用说,双方的道德摩擦就会让人的精神受到不良影响。当然可以提前做好心灵保护的话,是可以减小影响的。”
...话是这么说,但是一般人的生活范围是不会有这种特殊接触的吧。周围的人既然和自己都是接受同种文化和教育,也就不会有这种问题。
只是想象一下,更换一个环境,我们平时很普通的行为就有可能被周围的“普通人”误解。
即使是认知内正确的事情,在周围看来实则错误到恐怖。
“所以结果呢?”
一动不动听着我们谈话的若菱插嘴说道,回想一下,刚才的谈话确实有那么一点脱离了开始的主题。
“而且就算是在平时,人们的个体道德范围也是有着微妙差距的,就算并不明显,也会造成不可避免的影响可是你说的。”
真可谓直入中心的提问,不愧是学校的优等生,就算讨论这种事情也能拥有一针见血的洞察力。
确实,成长环境,个人天性,都会造成个人意识的不同,在平时借助‘第三者’意见检测自我行为的话,也会出现之前的问题。
而神父,则是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
“细分的话确实如此,不过,就算这两者的道德感不同,也不会对主体的自我评价造成影响。
道德本身就是类似于常识的东西,虽然没有集体无意识的广范围,但是周边人群的常识是不会有太大差别的,其中微小的范围差别会被保护我们意识的常识所修正,其影响则会直接沉入潜意识的深海中。只有冲击而来的信息强到足以击碎保护层的急剧颠覆性,才会对表层意识造成直接影响。”
神父的声音低了下去,手中的圣经也跟着其逝去的声音缓缓翻动。
我想,这应该是很重要的事情吧。
窗外明媚到有些刺眼的阳光让我想起了醒来前的梦。
——最后,那道背影似乎在很悲伤的哭泣。
抉择没有做出,是没有勇气?
没有觉悟?
没有决心?
还是说......无论做出那种选择都一样令人痛苦呢?
不知道为什么,感觉那一定是一名富有责任感的人。
如果可以自私一点,就会轻松许多吧?
但是那样做的话,就是背叛了自己的信念与道德。
所以才痛苦,不得不停留在那里。
恩...开始吃惊自己竟然在进行这样抒情的思考。
身旁的神父也终于把圣经翻到了最后一页。
房间的气氛一瞬间松弛了下来,若菱也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给谈话画上了句号。
“说到底,它到底算作那一边的呢?”
说这话的时候,她已经动起身,一副即将离开的样子。
“肯定是和你们两人的其中之一相同吧。”
约什留下了这样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