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刚刚从梦中醒来的人进行简单的判断往往是,虽然他的梦不是源自另一个世界,但也确实把他带到了另一个世界,
在此,我们得十分感谢老一辈生理学家布达赫关于梦现象的细致敏锐的描述,他说:"日常生活,有劳动和愉快,也有欢乐和痛苦,在梦里是从来不会再现的,相反,梦的目的旨在使我们从日常生活中解脱出来,甚至当我们的整个心灵全神贯注于某件事情时,当我们悲痛欲绝或者竭尽全力要解决一些问题时,梦所能做的只不过是进入我们的心境中,以象征来再现事实."
不过,绝大多数的作者对于梦与清醒状态的关系持有相反的观点,例如,哈夫纳就说过:"首先,梦是清醒生活的延续,我们的梦总是与我们最近意识中的观念相联系,仔细地观察几乎总能发现梦与前几天的经历相联系的线索."
在古代,这种梦内容依赖于现实生活的观点就已经存在了,拉德斯托克陈述了这么一件事:"在远征希腊之前,曾有人向波斯王薛西斯提出放弃这一计划的忠告,但在梦中他却一再被催促去远征,一位年迈智慧的波斯释梦者阿尔塔巴努斯非常中肯的告诉他,日有所思,夜游所梦."
我的认知过程是从1947年的夏天我的姐夫去世开始的,杰西约翰威尔逊曾在位于新墨西哥州的圣约翰学院进修粒子物理学,他似乎是个行事颇为神秘的人,自从1938年与我的姐姐瑞雪儿威尔逊离婚后,他就人间蒸发了,直至上周五我接到瑞雪儿来自佛罗里达的电话,请我代她赴圣塔菲处理杰西的遗物及有关事宜,以及旅行和办理的费用由她承担云云,言语中毫不掩饰的冷淡,仿佛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我对姐夫的印象,也只停留在他们大婚时那个看上去有些轻浮的佛罗里达公子哥,对姐姐冷漠的态度也有所理解,所以只是略作安慰,也没有多说什么话来怀念与陌生人无异的姐夫,
因为我的情况有所好转,莎赫拉医生也同意我作短途旅行,我收拾好行李就跳上了火车,到达圣塔菲的时候正是周末,接待我的是迈克副警长,是个不苟言笑的男人,声音沉闷语速缓慢,用力握住我的手,他说:
"我感到很抱歉,先生,"
幸运的是,迈克副警长比他的外表更热心,凭我自己至少需要两天才能办理完的事,迈克开警车载我从学校到警局跑了一个来回就搞定了,我把杰西的文件和箱子搬回汽车旅馆,这时还没有错过晚饭时间,
我整理出来的文件主要分为两类,
一部分是地图,车票,消费票据还有旅游手册这类无关痛痒的杂物,
另一部分则是各个州甚至国外的报社的文章剪报,还有杂乱无章的电报,传真以及便条,
剩下的则是非常私人的物品,一个黑色的钱夹,外面的缝线都撑开了,夹层里有七八张信用卡,厚厚一沓名片,不多的零钱以及一个破旧的电话簿,几只**还有一把钥匙,钥匙上粘着发黄的标签,
'5.6'
这把钥匙让我感到非常困惑,在警局的调查报告中也没有关于这把钥匙用途的描述,只是非常含糊的一语带过,
'钥匙一把'
我也一直没能找到杰西的遗物中有任何带锁的东西,校方也表示他们已经回收了杰西的宿舍钥匙,这并不是其中一把,我摇摇头,难道和**有联系,但事已至此,我也不再多想,希望无论是谁一直在等杰西,恐怕她都要失望了,
接下来就没什么好做得了,原本两天的日程突然空出来一天,我决定明天在这个小镇四处看看,顺便买几张明信片和纪念品,不过在此之前还需要跟瑞雪儿通话询问一下还有什么我可以帮她做得,
我大致跟她重复了一遍警局的报告,杰西的死因是突发性心力衰竭,在他的宿舍也发现了酗酒和大量使用违禁药物的证据,法医也没有发现他有其他什么明显的致命伤,只好推断是因为酒精和药物对他的心脏产生了过大的负荷,进而导致杰西的死亡,当我询问瑞雪儿是否要把遗物的清单传真给她时,瑞雪儿却回绝了,她说:
"如果有他的照片就留下,其他的都扔了也没关系."
这时候我才明白,遗物里一张照片都没有,显然是被杰西保管在什么地方,只留下这把钥匙放在身边,可是当我真的找到答案的时候,出现在我面前的却是更加浓重的疑云,
信封是从门缝下面塞进房间的,我出门的时候差点一脚踩在上面,灰色的封面上什么也没有写,我以为这只是个无聊的恶作剧,却从信封里倒出来十几枚锈迹斑斑的大头钉,
这是某种死亡威胁吗,我从八卦杂志上看到过关于某些意大利黑手党的文章,在干掉对手之前会给他寄几片枯萎的黑玫瑰花瓣,给野蛮血腥的黑帮添了一笔浪漫的色彩,但在现实中,可能面临威胁的人是自己的时候就没那么好受了,我犹豫着是否联系迈克副警长,不过在此之前,旅馆前台说不定知道些什么,
"看起来是个好小伙子,很有礼貌,不过不是镇上的孩子,我还以为是你的朋友呢,"
前台的女孩回答,
"先生,要是你见到他了,请把这个给他,'
她不好意思地塞给我一张纸条,潦草的写着,
"玛丽,1-888-482-858832"
最后我还是放弃了报警的打算,踏上回程,事实上,如果当时我拨通了警局电话,可能后来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整个事情的转折发生在回到亚利桑那的第二天,我在莎赫拉医生的办公室待到傍晚,回家路上我一直在考虑照片的事,我一直没有找到杰西照片存放地的线索,虽然有钥匙在手,却为没有锁而发愁,
这时,一场大雨突如其来,短短一段路程原本我也不太在意,可是我却因此发了高烧,来不及洗漱便倒在床上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我从来没有做过这样令我吃惊的梦,可怕的片断,说不清道不明的景象,含糊嘶哑的低语,我依稀记得自己在梦中大喊大叫,仿佛精神错乱的高声祈祷,狡诈的影子飘忽不定,沉重的脚步忽近忽远,迷雾后面城市的街道,永恒黑夜下的建筑,都呈现为非对称十三体,
因为高烧不退,我只能放弃接下来两天的所有安排,奇怪的是当我打开电视的时候,屏幕上一片雪花,无论换到哪个频道都是一样,我想询问房东太太她是否有一样的问题,可电话中也是一片杂音,似乎有人在说话,声音嘶哑又很含糊,当我仔细去听得时候,只能听见呲呲的电流声,
大概是暴风雨的原因,所幸电灯还亮着,我给自己接了一杯水,发现从圣塔菲带回来的箱子还放在客厅地板上,杰西的东西都还在里面,我打算找到照片后就全部扔掉,可是又从哪里开始找关于照片存放地的线索的呢,
我对杰西的印象停留在他和瑞雪儿结婚的那天,在那之后也只有在每年瑞雪儿寄给我的圣诞节的贺卡上看到过几次他的名字,自从他们离婚后,连姐姐都很少和杰西联系,更不用说我了,我连他的样子都不太记得了,也就无从猜想他可能会把照片存放在哪里,看来只有从他那些文件里从头开始找了,
那就从年代最久远的开始,我把箱子里所有的东西都倒了出来,按照时间分类写上标签,从左至右,铺满了整个客厅地板,
而最左边的标签上赫然写着四个数字,
"13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