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阿密的某条大街上,一个老人正沿着路边走,远处的路灯突然灭了一盏,冬夜的寒风肆虐,除了他以外,已经看不到其他行人了,
一个垃圾箱旁边,有个影子蜷缩在那里,嘴里叼着半根香烟,咒骂着怎么都打不着的打火机,老人看了他一眼,犹豫了一会儿,然后,朝他走去,
"可怜可怜这个老混球吗,先生,"流浪汉看到老人,他苦笑着说,"我只想抽根烟回忆回忆过去的好日子而已,结果连这点愿望都没法实现,好心的先生,您不用施舍我,只要借我点个火我就很满足了,"
"香烟和打火机这些老古董现在可不常见了,"老人说,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同样有些年代感的打火机,替流浪汉点燃香烟,然后在他的旁边坐下,给自己也点上了一根,借着路灯的光亮,老人发现,这个流浪汉看起来和自己的预期完全不同,如果是在另一个场合中遇见的话,说不定会误以为他是个不修边幅的文人学者之类的人,
"你知道吗,好心的先生,五十年前的今天,我就在这里开了第三个公司,以我最仰慕的科学家的名字命名,我从孩提时代起就以他为目标,无论是在失意的时候,还是志得意满的时候,我都没有忘记初心,发誓一定要和他一样,在人类历史上大书特书自己的事迹,"流浪汉说,
"哦,真是想不到啊,那你有没有实现当初的愿望呢,"老人问,
"那是当然,我从成立第一家公司起,就已经是整个世界的焦点,从技术和理念上都超越了我所处的时代,但是我从来都不满足,因为我所仰慕的人,同样从来没有停止过对未知领域的开拓,当人们惊异于他的某一项研究成果时,他早在另一个学科上取得了更惊人的成绩,"
说完,流浪汉呼出一口淡蓝色的烟雾,被寒风吹散,
"这听起来挺有意思的,后来呢,"老人说,
"第三家公司也发展得很顺利,无论是研究还是生产,作为那个时代最顶尖的科技产品,在全球范围内都非常受欢迎,你知道,一项技术从发展到成熟,再到为公众所接受,要很长一段时间,但是我个人的影响力大大加速了这一进程,不知道先生您是否记得过去那些纸质印刷的超级英雄漫画,我的那些狂热的追随者们非常喜欢把我比作其中的一位,"说完,男子又从口袋里掏出坏掉的打火机,在手里把玩,"其实,我以前是从不抽烟的,只是偶然遇见这些古董,它们能让我想起很多事,"
"看起来之前的发展都很顺利的样子,不介意的话,可以说说那之后的事吗,"老人问,
"好吧,先生,一切还要从十年前突然发生的新的交通革命说起,"流浪汉叹了一口气,"你知道吧,那真是一场不得了的风暴,现在想起来都觉得不可思议,一个月之内,所有传统运输行业都土崩瓦解,与之相关的企业全部破产清算,据说当时全球每十个人里就有三个因为这场风暴失去了工作,失业率和自杀率涨到了有史以来最高水平,不少城市都因此荒废成了鬼城,"
流浪汉顿了一顿,又接着说,"我的公司也遭受了重创,但是远没有到倒下的程度,我也是头一次尝到了落后于时代的滋味,但我没有放弃,重新整顿资源,以一己之力说服董事会,彻底改变公司的发展方向,试图在新的交通技术革命中占领主导地位,"
"我感到很抱歉,朋友,的确人的一生不可能事事都顺意的,"老人安慰他说,
"不用感到抱歉,好心的先生,您大概是以为我研究失败,公司破产了才到现在这个地步吧,"流浪汉摇摇头,
"不是这样吗,"这下轮到老人惊讶了,
"正好相反,我们的研究取得的进展大大超出了预期,从基础理论到产品投产,我们牢牢占据了这个新的交通行业的第一把交椅,只要我愿意,我的公司可以垄断这颗星球上97%以上的生意,"流浪汉自嘲的笑了,
"那最后到底发生了什么,"老人的疑问随着对话的进行没有减少,反而更多了,
冷飕飕的风又刮起,流浪汉没有说话,老人也沉默着等待他的回答,这样的沉寂持续了很久,直到香烟的最后一点火光也熄灭了,
"你知道吗,好心的先生,我以我的偶像为目标,终于成为了和他一样的先行者,可是在路的那一边,我什么都看不见,"流浪汉把他的破打火机塞进老人的上衣口袋,"送给你,好心的先生,祝你好运,"然后,他就这么离开了,
老人在原地坐了二十分钟的光景,回味这段奇异的对话,这才起身朝某幢大楼走去,约定的时间也快到了,今天是个特别的日子,在这座城市生活了大半辈子的老人将第一次离开家乡,前往新墨西哥州的林肯镇探望孙子和孙女,也是他第一次使用超距传输,
前台的文员头也不抬的问,"有预约吗,"
"有,杰西 阿里基耶里,"老人回答,
"你就是杰西 阿里基耶里?"文员突然变得很激动,站起来握住老人的双手,"这城市里最后一一个尚未使用过超距传输的人?我就知道,我今天一定会碰上好运,啧啧啧,真是荣幸,很高兴为您服务,祝您旅途愉快,还有,这是您的业务订单,请过目,没什么问题的话,就请您签字吧,"
老人迅速的浏览了订单,确认地点和费用无误之后,点点头,"谢谢你们的好意,没想到还有折扣,"
"是的,不只是初次使用我们服务的客户享有优惠,传送次数越多获得的优惠力度也越大,毕竟这是值得大力推广大的高新技术,还是享受政府补贴的科技行业,我们这些企业当然要给客户提供最优质的服务,"文员热情的解答,
穿过顶楼狭长的走廊,尽头就是消毒室,因为时间已经不早了,此时准备传输的只有老人一个人,他揉了揉眼睛,消毒室的灯光让他有些眩晕,所幸还没有到无法忍受的地步,他不禁想,超距传输比起这灯光是否会更加不适,
球状传输机的指示灯大都亮着,似乎是正常工作的样子,没有感情的电子合成音指导老人进入座舱,他刚躺下,舱内就完全陷入了黑暗,整个传输机都在嗡嗡的震动,一道淡蓝色的光圈迅速的来回扫描老人的身体,然后消失了,与此同时传输机也停止了躁动,舱门缓缓向两边滑动,外面透进来的白光异常耀眼,老人挡住刺痛的双眼,过了好一会才适应过来,他终于看清了眼前的景象,
一个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家伙向这边微笑着,"感谢您使用超距传输,"
"见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