讪讪地、象征性地把被压到腋下肉间的衣服往外提了提，拎了拎松垮垮的领口，繁安开始四处搜索着。
马上高考也要发准考证了吧，不知道那上面的我是什么样的呢？性别那栏还是空吗？
中考的时候没有因为是精神病就单独分配考场，估计和自己的控制级还比较低有关吧？
她有些后悔自己没有记日记的习惯，只能从寥寥的几篇语文作文里发掘当时自己的精神状态——理所当然地看不出什么来，高三以来都是“任务驱动”作文了，供“他”漫无边际发挥的空间越来越小了。
繁安并不想把那个什么药给找出来。找出来干嘛呢？再体验一遍“凡安”上身的感觉？还是拿着药去质问谁？——到底是什么让她保持镇静没有崩溃、又是什么让她“醒了”都还不知道呢！不论是医生什么的还是爸妈，都是出于好心和正常的治疗要求啊。
对找药没兴趣，但是对找病历她还是很有动力的。但是想想也只能算了——她还真不一定能看得懂医生在上面写了啥，而且肯定同样也很难找。别的医疗相关的东西也差不多，她还真在衣柜里面发现了挂着的CT片袋，可是抽出来看看？她除了知道那是一堆头颅CT图外啥也看不懂……
心念一动，繁安跑回到电脑前，打开每个浏览器上的收藏栏——只有几个她期望中的、关于自己这个病的网页。
“奇怪，什么情况……”繁安把疑惑给小武说了。
很快武鸣乔就回复：“说不定不在这台电脑上？”
一句话点醒了她。繁安麻溜地把老妈的电脑包也拎到书房来了，现在整张靠墙设置的长桌上面，东西一字铺开，跟流水线似的。
慢吞吞地等36⚪提示完开机时间多慢多慢，她迫不及待地——不用等了，浏览器自启蹦出来了。鼠标一点，铺满了屏幕的网页收藏啊。
“怎么样，我说的没错吧？”
“聪明啊，”繁安咽了咽口水，“可是这么多安神补脑汤的做法是为啥……猪骨猪蹄鸡爪，莲藕山药冬瓜……”
“停打住！——你有毒吧！你还说！就为了给你打电话，我今天早饭都没来得及吃！”
“啊哈哈……”
她们两个之前一直是趁大课间的时候去食堂吃早餐的，虽然家里三令五申了、早点也总是做好放在那了，但能多睡几分钟就是几分钟嘛。
“这么跟喂猪一样养你，填鸭一样养你，怪不得你感冒两三天就能好呢，体质好嘛。”
“嗯，说不定还真是。”
“你还认！”小武气呼呼的，“哼，胖不死你，腻不死你，怪不得你和你妈一点都不一样，哼哼，你自己捏捏你肚子看看，是不是全是肉？”
……你咋知道的？
没办法，就算之前还吹嘘自己“细胳膊细腿”，繁安也只能认（毕竟那是相较于“凡安”而言的，她算不上多胖，但也绝对不是说多瘦），因为她肚子真的……她之前还在病床上的时候就发现了，除了躺下去还挺平之外，就是稍微坐起来都能堆出一层的那种。
毕竟，排骨精胸口挂俩篮球，那是活在梦里吧……
“现在好了吧，吃多了丰胸过头了吧，大到你都没办法忽略她们、只好认清现实了吧，哼哼，你以后还有的受呢！”
繁安觉得有些怪怪的：“你这原因找的……明明是我外婆那一辈、还有我姨她们都那样，我妈才是异类——等等吃这些也行？不是说补脑的么？不都说丰胸汤是骗人的么？”
“都是高营养高蛋白的东西呀，而且每个人体质不同——哎你知道啊？”
“……怎么着，男生就不该知道么！”
“哈，男生，就你？”小武一连发了一大堆表情，接着意有所指地说，“看你天天穿运动内衣的可怜相，等明白过来了，有你求我的时候，哼哼~”
繁安：“啥？”
这两个人有来有回，逐渐陷入了越来越没营养的沙雕垃圾话之中。
她说武鸣乔你的运气也是没谁了：在噪音震耳欲聋（循环播放三十分钟的《⚪动员进行曲》，吵翻天已经算是形容得很委婉了）的大课间，都躲进卫生间里打电话了，还是能被路过的老师发现。
“你怕不是就在办公室旁边的厕所里call我的？”
“你当我傻呀，跟你一样成天木头似的，最近才好些了，”小武拿她开玩笑，“我特地跑到走廊最边上去了——就是你平常用的那个。”
“唉？”
“不然呢？你以为你之前去的是男厕所还是女厕所？”
繁安一脸窘迫：“我……我不知道啊。”
还有站立问题……？
“你妈跟我有一次提到过这个，说好像是一种诱导疗法吧，让你把专门的第三卫生间——而不是女卫——给当成男卫，这样你就会自己去那边、自己解决了。”
“……哦。”
她不是不能理解。这样是最具可操作性、最不容易出乱子的。
“嗯？你完全没印象吗？好像就是因为你在的原因，附中可是全省第一批增设三卫的唉？当时应该校报有报道吧，你查一查不就知道了嘛？哦还有，有次模考我们学校出题，还专门考了来着。”
繁安：“……啊？”
这一瞬间就坠落回到高考语境下来了喂！
而且——这也考啊！消费死者算是道德败坏，消费精神病人——还是身边的精神病人——就没事啦？真不怕我狂暴然后拿片儿刀砍人呐？
“哦，我想起来了，那题专门给你涂掉了对吧？”小武似乎没察觉到她这边的想法，“所以你也不知道吧？基本上每次考试之前，老师都要查吧查吧，把每一题都筛一遍，生怕出现会刺激到你的——老郝人都说过恨不得让你去学理科了，物理化学总不可能考两性关系吧？结果还是不行，生物里面还有雌雄花授粉呢……”
繁安：“……”这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查吧查吧，反正你现在都能看见了，你又不用听老余念经，他又开始胡扯了，查到什么有趣的记得跟我说啊——还有，一定要马上跟你家里说，听见没有？”
报道学校的新闻没找到，但她发现了一篇涉及范围更广的：《第三卫生间与‘厕所革/命’》。
注意，厕所革/命是大/大提的，时政考点……
进去看看？文章详细介绍了到16年底，全国71%的公共场所和100%的重点场所已完成了第三卫生间的改造工作，新建的公共建筑已全部将第三卫生间纳入到规划设计当中。文章还指出，这一举措为母婴群体、中性别群体、行为障碍群体等提供了更有尊严的厕所使用环境。
——然而她还是一点印象也没有。
“好吧……我看要是没恢复的话，高考考这玩意我怎么办……”
就在这时，门铃响了。
“任繁安？”
是奶奶的声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