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老妈你听我说,我马上就上公交车了——车快来了,我就上车了!你别回来了——我马上就到你那边了!我自己去就行!”
“让你奶奶接——不,算了,”老妈那边的声音忽然小了下去,隐约还有另一通电话的对话声,“你跟你奶奶说了吗?没有吧?”
她怯懦道:“还没有……”
“你啊——喂栾主任吧?我呼吸内科小安啊——繁安你听我讲,别等公交车了,现在赶紧回家去,回去躺在床上,少喝点水,在家等着听见没有!我马上回来——叫救护——让你奶奶接电话!”
“妈!”繁安一拳锤在阳台玻璃上。
“繁繁?怎么搞的?”
厨房那边模模糊糊的声音传来,奶奶一定是去洗碗了。
“我真的没事儿!我自己过去就可以了!——你还准备用120把我拉去医院么!”
“小安你不懂!你这样会——”
“我懂!我怎么不懂!”她压着声音怒吼着,接着马上道歉,“对不起不该冲你吼但是——我都查过卫健委的网站了!我都看见之前从小学到现在的照片了!我都看到那个什么‘癔症性性别认同障碍’了——我都看见了!我现在——”
她拍着胸脯,大言不惭:“好着呢,一点事情都没有。”
她接着反过来质问道:“是我现在说的依然不对,还是怎么着?”
那边沉默着,繁安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动静,奶奶擦干了手走了过来。
“妈……”她刚说出口就知道自己这话有多无耻了,“你考虑下我的感受吧……”
“小安,妈妈只是……”
她听见了抽噎的声音。那边另一个电话里“喂喂”地这么叫着。
“妈,对不起,对不起……”繁安也有点慌了,“我又没事,你哭什么——我还是你儿子啊……你把我当儿子女儿都行——”
“小安!”
老妈突然爆发出一阵气势:“小安你听我说,听好了,别去想什么乱七八糟的,明白吗?深呼吸,把脑袋放空,平静下来,放空,放空,只要想你就是你就行了,明白吗?别去想别的——别想别的!”
“好……”她的气势果断怂了下去。
“既然你说了,那就……”
老妈艰难地停顿了几秒。
“你……自己过来吧,没事儿的,啊?没事儿,还没上公交车吧?——把电话给你奶奶吧。”
繁安直愣愣地递过手机,手心直冒汗。
“喂,士垚啊?哦,刚吃了早饭呢,马上走啊?”奶奶看着她,“哦,哦,衣服我给他换,啊没事,阿成跟我讲过了,我陪他去你那边嘛?好,好,马上过来。”
“又跟你妈吵架啦?”
现在反倒是奶奶被蒙在鼓里了。
繁安在心底默默道着歉,铁头娃一般厚颜无耻地承认道:
“啊。”
“病还是要治的嘛,治好好去念书,”奶奶把手机重新放回小夹子里,“过来,换了衣服我们马上走了。”
她还有些呆滞,不相信事情发展得那么快。
——不相信她不光已经跟老妈透底了,还大吵了一架。
这有什么好吵的啊……
繁安现在才反应过来。自己非要自己上医院去干嘛啊?
想不通,不管了,她一屁股就坐在床沿。卧室柜门上,镜子里的她也是神情复杂:又有憔悴,又有愤怒,又有自哀,全部苦哈哈地调成一种灰度贴在她脸上。
在枕头边,她的几只玩偶一字排开。有很早很早以前就买的长江⚪号,不知道有没有正版授权,但是版型做工什么的都比见到的别家好得多;最大的,也是最近才买的是一只雪白的有角团团兽GAL⚪,《战⚪少女》的吉祥物,中号的,趴在她腿上就已经活像一只大橘那么胖了——甚至大橘也没有这么圆滚滚的,一指头戳下去肥嘟嘟。
在她发呆的当儿,奶奶拉开了柜子的门。
“奶奶?你干嘛?”
繁安执拗地要自己换衣服。
“我穿那一件就好了啊?”
“哪个?”
她一指挂在门边的黑色长风衣。
奶奶笑:“外面那么大太阳,天气预报讲今天最高气温有二十四度嘛,穿这个多热啊。”
“……哦。”
繁安还想着穿羽绒服出去呢,把自己裹得越紧越好……
谁知道街上的人会怎么看她啊。
“这个怎么样?”奶奶从衣柜里拎出了一件白色的套头卫衣。
其本质还是一件GAL⚪周边。
繁安:“……”
她两肩一拽脱下睡衣、扭过身就要把毛衣往身上套的时候,奶奶拦住了她。
“?”
深邃的肚脐嵌在她微鼓的小腹上,肋骨的痕迹暴露在空气中。
奶奶轻柔地说这些什么——那肯定是某种话术,她模模糊糊地听不真切,但绝对是用来诱导过去的“他”要开始“遗忘“接下来发生的事的,思维之海习惯性地就有什么雾气升腾起来。
她回想起网站上的介绍来:“这就是那什么‘雾镜’暗示法么……”
努力眨巴眨巴眼,困顿和乏力的感觉消退了些,于是她正好看见奶奶的手像翻花绳一样撑开那件黑灰色的运动内衣。
——卧槽这么刺激的么!
我之前就想说了,为什么只有运动的……
难道是通常印象里的那种bra,它的外形太“性别相关”么?
繁安一动也不敢动,双手像个小乖乖似的放在膝盖上。
27号那天她可是记得清清楚楚,自己从“醒”来开始就是真空着呢,估计是因为……发现发烧,然后一大早就给她送医院去了,就没顾得上这些;28号她应该是睡了一天……
于是这就开始了?
她几乎觉得这就跟开玩笑似的。
应该是肩带的圈状物顺着她的左右胳膊慢慢滑上去,繁安竭力避免主动抬起手、去迎合奶奶动作的欲念——这谁顶得住啊?!
她的头发被蹭着慢慢飘起又落下,富有弹性的布料牵扯着向下,奶奶的指侧虽然苍老、粗糙,但滑过十分敏感的侧身腋窝以下、肋骨上只蒙着薄薄皮肉的地方……
怎么说呢,痒得她想笑。
——快受不了啦!
可她哪知道以前“自己”是笑还是毫无反应的啊!只得拼命盯着镜子里自己那张因为强装镇定而傻得不行的脸,结果就是更想笑了……算了还是全程闭眼吧。
贴着,挤着,压着,绷着,上方软软的南半球们被覆盖住、被像摊大饼似的像四周任何有空间的地方抹开之后,下边缘一圈类似松紧的东西稳稳当当地停在了那里。一股难以言喻的感觉本来就不断加强,这会瞬间就从胸腔弥漫到全身——
这好难受啊!
她总算明白小武说“自己肯定会去求她”是什么意思了。
“卧槽这么勒,我还不如不醒过来呢……”
直到上公交车的时候,繁安还在碎碎念呢。幸好没什么人关注她——最多就是普通地瞥一眼罢了。
她颈上是一圈紫色,银色的铭牌默默闪着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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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备注:突然飙车.jpg,莫慌,关于bra的内容后面还有专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