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繁安起身的时候,她还没想好是自己主动去找别人,还是等着别人来问她。
“加油。”小武说。
于是她就这么决定了。
可是迈了两步又停下:
自己现在该是以什么身份面对大家,以前又是以什么身份接触大家的呢?
繁安低下头,总觉得有些别扭——即便知道她自己依旧是她自己,可是从外界的、世俗的眼光看来,别扭就是别扭,个人再怎么自我独立也无法完全超脱。
说不定反而她“坚持本心”之后,背后嚼舌根的人会嚼得更凶呢……
盯着自己的脚,教室的水磨石地面看起来和医院老楼里的一模一样。
“喂,老任啊!”
声音从背后传来,还有两根手指打在自己的背上——以前肯定是直接拍肩膀的。
是虞海良,黑黑瘦瘦、戴着扁眼镜,高一是同桌,总是和繁安聊些历史、军事、乳髪或者别的什么一听就很排斥旁听者的奇怪话题。
“真的好啦?啊?什么事都没啦?”他摇着繁安的臂膀。
“基本上确定了,反正……就算还有什么事情,我还不是一样看不出来么。”
老虞只是笑:“好啊,好得很。那我问问你,这是几啊?”他排出四根指头。
“去,我是性别认知不对,又不是不识数。”
繁安挥手打掉,打完了才觉得似乎不对。
“那之后你算不算恢复正常了?还戴着那个干嘛呢?”
她也看向自己胳膊右臂上的识别条:“得到暑假,现在的检查还没结束,现在我仍然算病人了。”
“但总比以前好。”
“是啊。——唉你干嘛去?”
他头也不回:“我去图书馆借两本书,等下上课看——你要吗?”
“之后我自己去借吧。”
“等我把这次看完了再一起?”
“行的。”
虞海良旋风一般冲了出去。
任繁安回过头来,似乎有很多人在暗中关注着她。
楚秋凝那边做着口型:“加油!”武鸣乔也比了一个“V”手势。
“唉任总啊,”班长走上来,他的位子就在龚经渡旁边,“现在你是什么情况?有没有稳定下来啊?”
胳膊搭过来,繁安没说话,拉过凳子放到邻组的桌子边上。那天和胖龚一起去看她的詹和礼和鲁宏技也坐过来,柏青园也溜溜达达站到两人背后,脑袋凑在他们中间。
被这几人这么盯着,繁安忽然觉得脸上有点烧。
“哦豁,这换个视野影响那么大啊?”
老詹拍了冒冒失失的胖龚脑袋一下。
“唉你这又打我干嘛啊?”
“你可真是孤儿聊天,你个铁憨憨——”
这两人就这么一个敲头杀一个旋风拳撕扒起来了。
“嗯咳,反正,谢谢你们的礼物。”
“哦嚯!”班长发出了更大惊小怪的刻意声音,“不得了了蛮,啊?你们送了什么啊?”
“你们几个坑爹没溜的家伙自己说吧。”
“什么啊?”他毫无自觉地趴在詹、鲁两人的桌上,白脸上架着金丝的圆眼镜,下面是小眼睛。
鲁宏技一巴掌掸过去:“我书皱了,起开,”接着抱着手靠在椅背上,“我们就是想,要给你真的买点什么八音盒啊水晶球啊反而更奇怪,有的东西你生病又不能吃,想买书又怕有哪些东西你不能看,所以干脆买了套卷子做做,反正不能没得用。”
更多的人围了过来。班上就这么几个男生,好多女孩子们围到了繁安座位那边,听声音,小武和老楚又在义务帮她“宣讲”了。
“你写了没?”老詹问,“我们三个一人一本站在书店筛了二十多分钟,应该没什么你不能看的内容——哪知道你就这么好了,哎嘿?!”
繁安笑着想,那套卷子于她而言应该不算“浪费掉”了吧?
“没事,这特么我们白费功夫了也高兴啊。”
胖龚笑,然后大家一起笑,都来拍拍她。
“以后……”
“以后怎么样呢?”
繁安看着大家:“我都回到这里坐着了嘛,不然的话,我这会都办理休学完了、去疯人院或者什么疗养院躺着了。”
“也好,就是说要继续考试咯?扛得住吗?”班长问。
她想了想:“看吧。”
“搁你的位置,”老詹说,“要是让我高三过了一半,然后跟我说停一年、再来一遍?那我肯定骂街了。”
大家都表示认同。高考的压力不是逃避了、再来一趟,就能坦然接受的。
“反正,我觉得最好就不要再有什么大变动了,原来怎么样,现在还怎么样。”
“这样最好。”鲁宏技说。
繁安一拍桌:“我现在可是明白为什么你们那次去喝酒吃烧烤、对瓶子吹,干嘛不带我了。好嘛!亏我还以为自己有多特么讨人嫌、还是怎么样。”
“我们这是为你好哇!”园哥说,“之后再喊你去,你可敢啊?”
“怎么不去!我跟你们讲,之后要再敢不喊我呢。”繁安挥了挥拳头。
老詹哈哈大笑。
“啊你们之前去喝酒的啊?怎么没喊我蛮,什么时候?”班长问。
鲁宏技冷冰冰:“寒假,联系不到你。”
铃声响起。
“好了上课了,我回去了。”
她落座的时候小武问:“男生那边你说完了没?”
繁安看了眼笔记本上的课表,抽出她落下没写的那份政治试卷:“差不多。”
“等下,琳琳、曲奇还有阿君,还有好多好多人、大家,都得你跟她们再解释一下哦。”
她顿时喷了——但还是小心翼翼地低声说:“还得?解释到哪一步?”
“你自己看嘛,”秋秋手指敲着她的笔袋,“男生那边之前关心你,我们女生就没啦?不知道那边安的什么心呢。认清,啊,认清你现在的身份和地位。”
小武敲了她,摇了摇头。
繁安心里咯噔一下。
不知道有多少人投来了目光,可能背后的思绪更多:谁人该怎样看她?
她想按原来的走,但是……可能吗?
自己以前可是干过,譬如说,站在老詹后面、按着他的肩膀,静静听几个男孩子吹牛的。这么想起来,他每次都很僵硬地把脖子歇着、脑袋压向前面,真的辛苦他了。
自己无论如何,都回不到原样的那个过去了吧……
背着包的赵老师快步走进教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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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客信条真好玩,阿育从现在起就是我大哥了(试图掩饰自己又白嫖又因为沉迷游戏没更新的真相)]